歇完晌,陸氏將徐柔嘉、陸宜蘭叫到她屋裡,準備給兩個小姑娘添些首飾。
陸氏剛進王府時也得了淳王幾年寵愛,她又是個窮苦出身舍不得浪費,所以每次淳王賞她金銀珠寶皮毛綢緞,陸氏都會好好地收藏起來,而陸氏性情直爽不喜算計,不必散財打聽什麼,於是她的箱底便越攢越厚實。
簪子、耳環、手鐲……陸氏給兩個侄女分彆送了三套,免得姑娘家天天隻戴一套被人笑話寒酸。
首飾材料有金銀有珍珠有翡翠,陸宜蘭捧著首飾匣愛不釋手,高興到都不介意親姑母把好東西送給徐柔嘉了。
徐柔嘉知道陸氏是想給她與親侄女同樣的寵愛,但她現在真用不上這些。
“姑姑,我都沒打耳洞呢,這些您自己留著。”她乖巧地將首飾匣塞回了陸氏手裡。
陸氏瞅瞅女娃娃白皙的耳垂,馬上道:“沒事,明兒個姑母就給你紮耳洞。”
徐柔嘉最怕疼了,上輩子紮耳洞的經曆她還記得,不由地摸了摸耳垂。
陸氏笑,安慰侄女不用怕。
徐柔嘉迅速轉移話題,指著陸氏桌上的一盒絹花軟聲商量:“姑姑,我更喜歡這盒絹花,首飾等我長大了您在賞我?”
絹花一共七朵,粉紅橙黃紫青白,朵朵嬌豔如真,更適合徐柔嘉此時的年紀。
陸宜蘭看重首飾的價值,徐柔嘉反而隻在意妝容得體。
女娃娃堅持,陸氏隻好給徐柔嘉換了禮物,不過除了絹花,陸氏另送了徐柔嘉兩對兒鐲子。若非她手裡沒有女娃娃專用的首飾,陸氏肯定會送更多。
徐柔嘉很滿意了,挑了一朵粉色絹花戴在頭上,照照鏡子臭臭美,徐柔嘉開始問正經事:“姑姑,您怎麼不穿上午那身衣裳了?”
上午陸氏穿了一身紅裙,明豔的裝扮顯得陸氏年輕了好幾歲,此刻陸氏卻換了一身茶色衣衫,看起來死氣沉沉的,浪費了她的好容貌。
幫陸氏爭寵乃目前徐柔嘉的第一正事,她當然要事事關心。
陸氏有些尷尬,她上午打扮是為了見兒子,晚上淳王要來,如果她還穿那身衣裳,淳王或小輩們誤會她要勾男人怎麼辦?陸氏可下不來這個臉。
“那身臟了。”陸氏毫不猶豫地撒謊。
徐柔嘉見招拆招:“可這身顯老,姑姑都不像仙女了!”
陸氏嘴一咧,差點沒忍住笑,畢竟被個孩子誇成仙女她也高興。
“姑姑,我給您挑一身?”徐柔嘉指著陸氏的衣櫥,躍躍欲試。
陸氏隻當小孩子喜歡玩,縱容地點點頭。
秋菊幫徐柔嘉打開衣櫥,徐柔嘉探頭一看,就見裡麵多是深色衣服,隻有兩三件顏色鮮豔的。這時候也不好讓陸氏翻箱倒櫃把衣服都拿出來,徐柔嘉便選了一條胭脂色的妝花褙子,抱到陸氏麵前要她換。
陸氏猶豫,這顏色太容易引淳王誤會了。
“姑姑,我要看你穿!”徐柔嘉仰著頭,小臉笑成了花,心裡卻很累,想她的外祖母惠妃娘娘多會保養打扮啊,六十歲時看起來仍然像三十出頭的樣子,常年得寵,根本不用她操心。念頭一起,徐柔嘉突然特彆思念外祖母,恨不得立即飛到皇宮裡去。
陸宜蘭也覺得姑姑打扮好看了才會得淳王青睞,便跟著徐柔嘉一起勸。
陸氏拗不過兩個孩子,哭笑不得地去換衣裳了。
等陸氏重新出來,人就又變了個樣子。
徐柔嘉再接再厲,拉著陸氏的手將人按在梳妝台前,親自挑首飾給陸氏戴。
紅日漸漸西垂,周岐、陸定先到了,兩人還在院子裡,就先聽見堂屋裡傳出一陣陣歡聲笑語。
周岐腳步一頓,目光有些複雜,他很久沒聽見生母的笑聲了。
陸定偷偷觀察周岐,可惜周岐已經恢複如常,陸定什麼都沒看出來。
兩人前後腳跨進堂屋,看見主座上盛裝打扮的陸氏,陸定瞪大了眼睛,周岐隻多看了一眼,隨即規規矩矩地行禮:“兒子見過姨娘。”
陸氏剛聽徐柔嘉講了個笑話,心情好,聲音都比平時溫柔,指著左側的椅子叫表兄弟倆入座。
“怎麼樣,阿定在陶然居可還習慣?”陸氏不放心地問侄子。
陸定起身,視線掃過周岐繡著雲紋的長袍衣擺,他恭聲道:“姑母放心,四爺待我很好。”
陸氏才不信,懷疑地看向兒子。
周岐默不作聲。
陸氏暗暗罵了一聲“啞巴!”
娘倆一如既往的不合,陸定多少習慣了,他的注意力全被兩個妹妹頭上的新首飾所吸引,小妹妹的絹花好看歸好看,應該不會太貴,親妹妹宜蘭頭上的赤金鳳簪著實紮了他的眼。
見哥哥盯著她,陸宜蘭瞥眼周岐,微紅著臉低下頭,一手彆了彆耳邊的碎發,輕聲問陸定:“哥哥,這簪子是姑姑賞我的,你覺得我戴著如何?”
陸宜蘭本就美貌,此時露出少女羞態,分外動人。
陸定無心欣賞妹妹的美貌,急著對陸氏道:“姑母,這簪子太貴重了,您還是收回去!”
陸宜蘭神色一僵,難以置信地看向兄長。
陸定瞪了妹妹一眼,嫌妹妹不懂事。
陸氏見了,立即訓了陸定一頓:“都是一家人,我送什麼你們就乖乖收著,少跟我見外!坐下,再瞪宜蘭彆怪我不客氣。”
陸定還想開口,被陸氏狠狠瞪了一眼,再看妹妹的得意樣,陸定決定私底下再教訓妹妹。心裡怨著親妹妹,落座後陸定又看向徐柔嘉,見女娃娃乖乖巧巧的,陸定胸口一暖,還是小妹妹懂事,從不給他添麻煩。
“阿桃的絹花真好看,也是姑姑送的?”陸定笑著問徐柔嘉。
徐柔嘉這些時日已經習慣了乾哥哥陸定,但現在陸定與周岐挨著,像極了上輩子的狠辣表兄弟,徐柔嘉就又覺得與陸定隔了幾層。
“嗯。”徐柔嘉客氣地回應。
雖然徐柔嘉現在的身體才七歲,但她骨子裡是宮裡養出來的寶福郡主,舉手投足自帶皇家貴氣。進京路上條件簡陋,陸定又要操心兄妹三人的衣食住行,沒察覺乾妹妹的變化,此時徐柔嘉人在王府,再露出貴女氣派,陸定一下子就看愣了。
為什麼他熟悉的阿桃妹妹好像變了一個人?
又或者,姑母送她的禮物不夠貴重,女娃娃心裡委屈,所以連帶著對他也冷淡起來?
陸定很不安,如果說他與宜蘭是淳王府的賤戚,那阿桃的身份更尷尬。
徐柔嘉見陸定總盯著她,一臉複雜,她莫名其妙,乾脆不往陸定那邊看了。
這下陸定更慌了,深信阿桃妹妹在遷怒他。
他的異常反應引起了周岐的注意,順著陸定的視線掃過去,周岐看見了一個七歲的女娃娃,她正在同生母說話,巴掌大的臉蛋粉嘟嘟的,頭上插朵粉色薔薇絹花,襯得她仿佛剛從薔薇園中走出,渾身殘留花朵的嬌嫩氣息。
“姑姑用了新胭脂,氣色好多了。”徐柔嘉不停地鼓勵陸氏。
陸氏笑容不斷。
周岐移開視線。如此拙劣的奉承,也就生母肯當真。
夕陽散儘,淳王終於來了,一進屋,他首先發現了陸氏的新扮相。許久沒見過這樣的陸氏,淳王忍不住多看了一會兒。陸氏迎麵對上,登時鬨了個大紅臉,小輩們都在,臭男人那是什麼眼神?
陸氏想也不想就丟了淳王一記眼刀。
中刀的淳王爺卻胸口一蕩,他就喜歡陸氏那雙丹鳳眼瞪過來的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