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公公派人來傳話的時候,徐柔嘉剛陪陸氏吃完晚飯。
陸氏、陸宜蘭都很緊張,徐柔嘉放下漱口的茶碗,平靜地問小廝:“可還請了彆人?”
小廝答道:“王爺還傳了二爺、四爺與三姑娘。”
娘仨頓時都明白了,淳王要算白天的賬了。
“我陪你去。”陸氏斬釘截鐵地道,兒子與小侄女都搭進去了,她不去不放心。
徐柔嘉好笑道:“姑姑,今天的事我與表哥都占理,舅舅肯定不會重罰我們,可萬一你擅自去了,舅舅一生氣便加重懲罰,那你豈不是幫了倒忙?我不介意,就怕表哥……”
陸氏神色一變,是啊,白天她與兒子的關係好不容易親近了些,可不能再退回去。
“姑姑放心,舅舅喜歡我,舍不得罰我的。”徐柔嘉信心滿滿地道,自從被封郡主,徐柔嘉就改口喊淳王舅舅了。
陸氏妥協了,一邊往外送人一邊囑咐道:“阿桃記住,好漢不吃眼前虧,他們兄妹有厲害的外祖父撐腰,實在不行你們倆就認個錯,反正動動嘴皮子又不會少什麼。”她怕淳王偏心周峻、周芙兄妹。
徐柔嘉點點頭,與如意朝正院去了。
因為小月居離正院最遠,徐柔嘉來的最遲。
書房廊簷下掛著大紅燈籠,光暈照出三道高低不同的身影,其中最矮的肯定是周芙了,最高的那個卻不是十七歲的二爺周峻,而是十五歲的四爺周岐。徐柔嘉瞅著那兩道影子,腦海裡浮現出身段高挑的陸氏與小鳥依人的姚側妃,看來生母的身高對兒子影響挺大呢。
她慢慢靠近,自然而然地站在了周岐旁邊。
周峻兄妹一起瞪她,周岐繼續無視她。
徐柔嘉拍拍腰間的小荷包,心平氣和地等著。
周芙越看她越來氣,隔著周岐教訓道:“阿桃你彆忘了身份,你隻是個鄉下丫頭,靠這張臉才得了祖母的青睞,我卻是祖母血親的孫女。等會兒你識相點,我可以原諒你一次,你若再跟我作對,看我怎麼收拾你!”
徐柔嘉不屑地揚起嘴角。
物以稀為貴,外祖母有三個孫女,卻隻有她這一個外孫女,老人家最疼誰還用說嗎?上輩子周芙就與她不對付,三天兩頭找她麻煩,然而每次外祖母都是站在她這邊。有一次徐柔嘉在周芙手裡吃了虧,外祖母還嫌她笨呢。
她不理會周芙,周芙更生氣了,還想再罵徐柔嘉,旁邊周峻“噓”了聲。周芙歪頭一看,父王來了,她趕緊重新站直身體。
淳王是王爺啊,彆看他笑起來很溫和儒雅,一旦他收起笑臉,不怒而威說的就是他。
離孩子們越來越近,淳王的臉色也越來越差,正要冷哼一聲給孩子們個下馬威,一個小小的身影突然走出隊伍,仰起頭很小聲地問他:“舅舅,你吃飯了嗎?”
淳王一怔,他,他才回府哪來得及吃飯,隻是,現在是說這個的時候嗎?
回答吧,好像哪裡不對,不回答吧……
看著徐柔嘉水潤潤的杏眼,淳王繼續保持臉上的威嚴,肅然道:“問這個做什麼?”
徐柔嘉笑了下,低頭,認認真真地解下荷包,再遞給淳王:“路上聽說舅舅才回來,我怕舅舅餓,正好我荷包裡還有兩塊兒糖果,舅舅先墊墊吧?”
女娃娃舉著白白嫩嫩的小手,掌心裡托著的是一片孝心。
淳王抿唇,極力保持威嚴,如果其他三個孩子沒在,他一定會收下這份孝心。
“自己留著吧。”淳王淡淡道,目光已投向周峻三人,“都進來。”
說完,淳王先進了書房。
徐柔嘉默默地收起荷包。
周芙小聲嗤她:“馬屁精,誰稀罕你的破糖果。”
徐柔嘉隻當耳旁風,一轉身湊到了周岐身側,跟著他走。
沒多久,四人就排成一排站到了淳王麵前。
書房燈光很亮,淳王最先看見了周岐額頭的傷,他皺眉,指著那傷問周峻:“你打的?”
周峻不服氣,急著解釋:“是我打的,可四弟……”
“閉嘴。”淳王冷冷道,又指著徐柔嘉問他:“你攔著阿桃要搶她的豆沙糕?”
周峻更急了,急得都開始用手比劃:“父王,我攔阿桃是想逗逗……”
這回淳王沒有說話,隻是挑了挑眉毛,周峻就識趣地閉了嘴。
淳王看向周芙。
周芙慌亂地眨巴眼睛。
淳王發問了:“你先推阿桃的?”
周芙狡辯:“父王,我不是故意的。”
淳王點點頭,又問:“那你為何用紫薯糕砸阿桃?”
周芙委屈地嘟嘴:“誰讓她推我……”
淳王冷笑:“先是動手打人,再是亂扔糕點,你還哪裡像我的女兒?”
周芙臉一白,眼淚開始往下掉。
教訓完這對兒,淳王終於轉向周岐與徐柔嘉。
周岐垂眸不語,徐柔嘉微微低下頭,一雙杏眼卻無辜地望著舅舅。
淳王立即移開了視線,隻看著自家老四道:“你們倆受了氣,可以與他們講道理,也可以請夫子或我做主,為何一言不合便動手?都是親兄弟姐妹,一點小爭執就讓你們氣成這樣,將來若遇到大矛盾,你們是不是還要動刀劍?”
周岐坦然下跪,肅然道:“父王教訓的是,兒子知錯了。”
這個兒子還算懂事,淳王食指點點膝蓋,最後問徐柔嘉:“阿桃可知錯?”
徐柔嘉探頭瞅瞅周芙,不是很甘心地道:“我知錯了,就怕下次三表姐還欺負我。”
淳王想想周芙的脾氣,寒著臉警告女兒道:“再有下次,我罰你禁足一年。”
周芙嚇得肩膀直顫。
四個孩子都教訓完了,淳王開始公布他的懲罰:“今日是老二與芙兒先挑起的事端,罰你們去澄心堂跪到明日天明,老四與阿桃處理方式不妥,但事出有因,就罰你們跪到今晚子時罷。曹公公,你送他們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