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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二陛下舍不得魏征是真,他看到魏征那張老臉下意識就害怕也是真，“老魏啊，靈柩已經出城,寡人讓你陪葬昭陵，還讓雉奴奉詔致祭。老魏啊，你安心走吧。”
阿飄魏征扯扯嘴角,滿心的惆悵被這家夥剛才的反應弄的一點兒不剩,“老臣走了,陛下保重。”
李二陛下悄悄睜開眼睛，看到空空蕩蕩的房間又有點後悔，“真走了啊？”
狐狸崽崽眉眼彎彎,又在他的眼睛上點了一下。
李二陛下：！！！
李二陛下再次撫上心口,語氣虛弱宛如病入膏肓，“狐長老,下次再施展神通記得和寡人說一聲。寡人年紀大了,受不得驚嚇。”
狐狸崽崽乖巧點頭,“好的陛下,知道了陛下。”
阿飄魏征淡定的站在一旁，等他們家陛下緩過來才鄭重其事的行了個大禮，這次是真的要走了,“陛下，老臣告退。”
“老魏！”李二陛下下意識起身,伸手抓了個空後愣了一下，然後才頹然坐下,“老魏啊，這大概是咱們君臣最後一次見麵。等你轉世投胎變成另一個人，到時就是見麵不相識了。”
魏征停下腳步,無奈的看著他們家兀自傷懷的陛下，“陛下，有話直說。”
他現在是地府判官，不管陛下投胎轉世多少次，隻要歸賞善司管他們倆就能見著，絕對不會出現見麵不相識的情況。
好歹君臣那麼多年，不用玩這點小心思。
李二陛下擦擦眼淚，看看魂魄狀態的心腹重臣，又重重的歎了口氣，“老魏啊，承乾之事……”
“陛下，陰間之人不能過問陽間之事。”魏征搖搖頭，他生前是陛下的臣子，死後歸於陰司就不能再管生前的事情。
他知道太子的事情讓陛下很是心痛，但是事已至此，再說什麼都沒有用。
太子會逼宮謀反，他自己有錯，陛下有錯，於誌寧、孔穎達、張玄素等人都有錯。
陛下想讓太子殿下成為完美的儲君，搜賢訪德以輔儲宮，先後挑選了那麼多賢臣名臣出任東宮輔臣，可是事情過猶不及，於誌寧、孔穎達、張玄素是什麼脾性陛下也清楚，一味的將太子逼那麼緊，最終就是現在這個樣子。
可惜現在反應過來已經晚了，大錯已經釀成，再後悔也無濟於事。
魏征即將就任賞善司判官，生前行善之人的亡魂皆歸他安排。他要根據亡魂生前行善大小多少來給予獎賞，或登天成神，或投胎做人，隻要飲下孟婆的一碗**茶，就可忘卻生前種種恩怨。
也就是說，他可以看到生死簿。
“陛下，太子殿下的陽壽隻到明年。”魏征歎了口氣，即便回去要被處罰他也認了。
李二陛下嘴唇顫抖，“怎麼會？承乾才二十多歲！”
他明白謀反之罪按律當誅，但是他是皇帝，他不想殺承乾誰也沒法強迫他殺。和承乾一起謀反的人已經殺乾淨了，那些人的性命足以捍衛皇室的威嚴。
他已經想好了，再過幾天就讓長孫無忌、房玄齡、蕭瑀、李勣和大理寺、中書省、門下省一同處理太子謀反案，把這個棘手的問題交給朝堂上的大臣，結果合他的心意就準，結果不合他的心意就不準。
長孫無忌是承乾的親舅舅，房玄齡、蕭瑀等人也都是看著承乾長大的，他們總不能全都盼著承乾去死。
魏征抬眸，仗著自己已經死了不怕再死一回，和他們家陛下說了句掏心窩子的話，“陛下，您想保住太子的性命，可是太子想活嗎？”
李二陛下臉色煞白。
阿飄魏征說完之後便躬身告退，家裡人大多護送靈柩去昭陵，院子裡沒了人氣兒隻剩白布帷幕，淒涼的讓他不敢多看。
忽然，門口處探出個鬼鬼祟祟的腦袋，那腦袋一看見他立刻跟得了失心瘋一樣手舞足蹈，再次把他心裡的惆悵弄的一點兒都不剩。
今天是他下葬的日子，就不讓讓他安安心心的傷懷一會兒嗎？
阿飄魏征麵色黑沉如水，想著外麵那位如今算得上是他的上官，深吸一口氣平複心情，到底還是走了出去，“何事？”
崔玨磨了磨牙，“你知不知道剛才搭話的那位小祖宗是誰？”
他好心好意想讓這家夥避開危險，這家夥可好，說話的語氣竟然像他在無理取鬨。
“不知道。”魏征板著臉回道，他和那個少年郎是第一次見麵，怎麼會知道人家是誰？
崔玨要瘋了，偏偏這家夥是他好友，他還不能不管，“那位出現在陰曹地府，十殿閻王都得被他嚇跑五雙。你還沒有入職陰司所以不清楚，下次見了他彆傻不愣登的過去搭話，有多遠跑多遠。”
“那個少年郎的確有些神通，他能讓陛下開陰陽眼見到我，身份自然不會太簡單。”魏征皺起眉頭，“可你說十殿閻王見了他都會被嚇跑是不是過分了，那分明是個很乖巧的少年郎。”
崔判官：死魚眼.jpg
是啊，那看上去的確是個乖巧的少年郎，可他跟著猴子去過地府，身邊還跟著個酆都大帝都不敢惹的大能，這能是一般的乖巧少年郎嗎？
和孫猴子走的近的沒幾個好惹的，這老魏怎麼還不聽勸呢？
崔玨的表情一言難儘，好言難勸該死的鬼，老魏非不把那位小祖宗當回事兒他也不白費口舌了。等著吧，早晚有他好受的。
魏征瞥了老友一眼，“聽說你把手上的差事都扔給彆的鬼差了，賞善司積壓了不少公務，你覺得我還有機會再來陽間？”
崔判官訕笑兩聲，“前些日子太忙，現在休息幾天也是應當。地府的差事永遠沒有乾完的時候，要勞逸結合才行。”
魏征：盯——
崔判官趕緊打開陰間通道，拉著老友回去乾活，“時候不早了，我帶你去賞善司熟悉公務。”
等這家夥上手，他就能繼續瀟灑快活了。
閻王那裡誰愛去誰去，反正他現在不想去，等他歇夠了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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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邸裡麵，李二陛下緩了好久也沒能從兒子隻剩下不到一年陽壽的噩耗中緩過來。房間外麵的宮人擔心的不行，時不時探頭看一眼，眼看著送葬的隊伍就要回來，陛下不能待在這裡不走啊。
扶黎托著臉坐在旁邊，想想昨天見到的李承乾，小聲建議道，“陛下，要不你去見見太子殿下？”
聽魏丞相的意思，這父子倆之間的矛盾很有可能來自溝通不夠多。雖然太子殿下的陽壽隻剩一年多，但是能在魂歸地府之前解開心結也是好的啊。
可惜他對這段曆史不了解，隻隱約記得有太子謀反這回事兒，具體太子為什麼謀反他是一點兒印象也沒有。
小狐狸在屋裡和皇帝說話，宮人不敢進去打擾，唐僧和沙僧也不好立刻就走，師徒二人隻能在府上等著。
等啊等啊等，終於等到小狐狸出來，卻不是和他們回洪福寺的。
李二陛下對他這禦弟還有彆的安排，隻是現在實在沒有心情說，擺擺手讓他先回洪福寺歇息休養，等過幾天再說僧道之事。
小狐狸也朝他們揮揮手，“師父、沙師弟，你們先回去歇著，我天黑之前一定能回去。你們放心，我記性可好了，不用擔心我找不回去。”
李二陛下在人前需要維持形象，怎麼說也是戎馬一生的男人，心裡苦楚再多，該壓下去的時候也能壓下去，“狐長老，聽說你和豬長老昨天去了右領軍府？”
扶黎連忙解釋，“陛下，我們不知道那兒是什麼地方，隻是不小心落在了太子殿下麵前，真的不是故意的。”
豬八戒跑路的本事一流，他怎麼追都追不上，好不容易把那家夥攆到地麵，誰能想到院子裡關著個謀反失敗的太子呢。
李二陛下知道他不是故意的，他隻是想提前問問兒子的現狀。
長安城有帝王坐鎮，朱雀大街左右又有玄都觀和大興善寺鎮壓龍氣。玄都觀內是三清弟子，大興善寺內是得道高僧，幾乎沒有妖怪敢出現在長安城裡。
不說長安，就是整個大唐也隻是邊境有過妖怪作亂的傳聞，人口多的城池都鮮少有妖怪出現。
豬長老和狐長老都是西牛賀洲來的妖怪，彆說妖怪對人族的事情不感興趣，就算他們感興趣，短短幾天的時間也打聽不出什麼重要的消息。
李二陛下無聲歎了口氣，“狐長老，你昨日去右領軍府，承乾還好嗎？”
“不太好。”扶黎想了想，很誠實的回道，“太子殿下見到我們兩個打架都沒有反應，第一句話就是我們是不是去殺他的，看上去有點死氣沉沉的感覺。”
他也沒敢在那座院子裡多待，沒一會兒就找借口溜出來了，也不知道太子殿下現在怎麼樣。
李二陛下聽到這話心痛不已，那是他放在心尖尖上疼了二十多年的孩子，現在變成這個樣子，如何讓他不心疼。
承乾腿腳不好，右領軍府的條件比宮裡差太多，他往日就體弱多病，一個人被關在那裡身體如何受得了？
他們父子二人，究竟為何要走到現在這一步？
狐狸崽崽對情緒非常敏感，感受到來自皇帝陛下的痛徹心扉沒有再說話。這種時候最好閉嘴，他還沒有成功拿到大唐的全套律法，不能得罪人。
馬車一路晃晃悠悠來到右領軍府，李二陛下讓隨行的宮人都退下，隻帶了狐長老一個進去。
房間裡，李承乾看到許久不見頭發白了許多的父皇怔愣片刻，反應過來後跪地俯身行大禮，“罪臣李承乾，拜見陛下。”
李二陛下胸口起伏，“怎麼？你不光要逼宮，現在連阿耶都不認了？”
李承乾一動不動，皇帝沒有開口讓他起來，他自然不能起。
李二陛下重重拍桌，“李承乾！”
扶黎瑟瑟發抖的退到院子裡，他覺得他們父子倆推心置腹不好有外人在場。他狐狸爹脾氣好，從來不會這麼和他說話，猛不丁見到李二陛下父子相處的模式還真有點害怕。
還好狐狸爹脾氣好，不然他的童年肯定不會像現在這樣快活。
狐狸崽崽蹲在台階上數螞蟻，以為裡麵的父子談心要好長時間才能結束。沒想到路過的螞蟻還沒數到兩位數，裡麵就傳來一陣劈裡啪啦的打砸聲。
狐狸崽崽：？？？
狐狸崽崽：！！！
不是，談心就談心，怎麼還打起來了？
小狐狸崽子瞬間豎起耳朵，人形目標太大就變回原形，小小一隻小狐狸崽子偷偷趴在門檻上看著裡麵的“父子大戰”，狐臉上清清楚楚寫著“懵逼”。
他不是看熱鬨，他是怕李二陛下和太子殿下一不小心打出好歹，離近點待會兒好阻止戰況升級。
李承乾對父親不是沒有感情，可他們已經走到現在這一步，再談感情又有什麼用，“我知道阿耶嫌棄我有足疾，滿朝文武也都不想要一個患有足疾還暴戾恣睢的太子。太子之位青雀想要，阿耶直接殺了我給他就是，我又不是怕死。”
“李承乾！”李二陛下氣的手都在發抖，“我說過隻要你好好的太子之位就永遠是你的，青雀永遠越不過你，你是大哥，就不能和青雀好好相處？”
“我不能和青雀好好相處？你怎麼不問問你的好青雀私底下都乾了什麼？”李承乾不怒反笑，說完之後直接關門送客，就算外麵站著的是皇帝也絕不開門。
李二陛下搖搖欲墜，他早年征戰一身暗傷，如今四十多奔五十的年紀，身體早就不像年輕時強壯，被趕出來後眼前一陣陣發黑，險些就要暈過去。
扶黎連忙變成人形扶住快要倒下的李二陛下，從糖豆葫蘆裡倒出顆糖豆捏碎放一點點到水杯裡給他泡水喝，生怕他一氣之下直接厥過去。
李二陛下沒問杯子裡放了什麼，也不管這水對他有沒有危害，他現在正在氣頭上，滿心都是要是水有問題就提前去地府給兒子探路，接過水杯直接就一飲而儘。
水杯裡的水沒問題，不光甜絲絲的很好喝，喝完之後還精神飽滿，仿佛能圍著長安城跑十圈。
看來沒法去地府提前探路了。
李二陛下冷靜下來，先謝過狐長老的“力量水”，然後大步出門準備回宮。
愛之深責之切，他為了將承乾培養成合格的儲君不知道耗了多少心血，承乾逼宮謀反固然大錯特錯，但是他們終歸還是血濃於水。
承乾總說青雀覬覦他的太子之位，一次兩次還好，事到如今依舊這麼說，這讓他不得不放在心上。
李二陛下對太子寄予厚望，在太子參與朝政後就更偏愛長孫皇後留下的另外兩個兒子，尤其是四子魏王李泰，短短一日見不到他都要派白鶻去送信，甚至能一日之內鴻雁傳書往返數次。
青雀啊青雀，你可千萬不要讓阿耶失望。
扶黎溜溜達達跟在後麵，一不小心又被帶到了皇宮。
再一抬頭，又一不小心看到了快兩天沒見著的孔雀大哥。
孔宣坐在宮殿的屋脊獸上，看到小狐狸過來朝他招招手，讓旁邊的狻猊騰出空來給小祖宗坐。
扶黎自來熟的和不認識的神獸大哥打聲招呼，坐穩之後才問道，“孔宣大哥，你一直在皇宮裡沒有離開嗎？”
孔宣點點頭，給他們倆互相介紹。
“這是狻猊，祖龍前輩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