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完)(1 / 2)

陸年眼中含笑,熱情地招待著每一位來賓。

他其實很會說漂亮話,應付各種場麵也很是得心應手。

這跟秋風剛剛回憶起來的那個樣子差彆有點大。

秋風在人群中找到陸年,走到他的身邊,笑著問他:“感覺怎麼樣?”

她在擔心他的病情。

陸年摟住她的腰,俯身湊到她耳邊,輕聲回應道:“彆擔心。”

畫展舉辦得很成功。

作為一位新銳畫家,此時的畫還賣不出太高的價格,大部分在十幾萬上下,還有很多隻有幾萬元。

其實他最值錢的應該是收藏室裡那些畫。

因為投入了強烈的感情,畫麵會更有衝擊力和感染力。

來參加畫展的人都不是傻子,這點鑒賞能力還是有的。

陸年的名氣還沒打出來,現在買他的畫,相當於是一種投資。也是相信他以後的身價能翻倍。

但陸年不願意賣那些畫,因為每一張畫裡都有秋風。

他賣出去的都是在閒暇時間裡,用來宣泄情緒邊角料的作品。

這場畫展結束以後,他也沒什麼存貨可以賣了。

想要維持這麼高的收入,就必須堅持作畫。

秋風覺得這種事情根本沒必要著急,等有靈感的時候隨便畫一兩張就行了。

他們現在都有不少存款,完全可以走出去,一邊旅遊散心,一邊慢慢思考以後要怎麼辦——

除了自身的能力以外,他們還有一項財富叫做年輕。

因為年輕,很多事情都有從頭再來的機會。

任何失敗都不會徹底打垮他們,反正他們還有好多好多的時間可以重來。

接下來的幾天,她都待在家裡。

閒著沒事畫一畫速寫,或者去廚房烤幾個小蛋糕。

之前段星海背地裡爆出陸年病情的事情,其實早就被陸年拋在腦後了。他現在隻擔心兩件事,一件是秋風不喜歡自己,還有一件是自己配不上秋風。

其他人說什麼他根本不在意,他隻看得見秋風。

但秋風沒辦法忘記這件事。

老大對她確實有恩,她在公司的付出也算得上回報,他們之間的恩怨根本算不清楚。

可是這些恩怨都與陸年無關。

秋風心裡一直記掛著段星海欺負陸年這件事,一時半會兒又沒辦法幫他欺負回來。

偏偏段星海還要主動往槍口上撞。

在秋風離職之前幾個月,就有一家影響力很強的時尚雜誌跟段星海約了專訪。

他的訪談材料都是秋風根據他的要求,提前準備好的。

秋風很清楚,段星海的這篇采訪中會提到對他幫助最大的一個助手,還有兩個關係比起上下級,更像是師徒的設計師。

這兩個設計師自然是秋風和蕭凜。

秋風原以為,她既然離職,段星海應當會對她閉口不提,或者簡單帶過。

沒想到段星海在雜誌訪談中不光提到她,還提到了她的戀情。

他說秋風是因為一段不成熟的戀愛關係才選擇離職,他本人很不看好這段關係,希望秋風能更注重自己的前途,不要被一些年輕藝術家的花言巧語給欺騙了。

秋風聽到這些話時都懵了。

她根本沒關注段星海參與專訪的雜誌,是她的媽媽恰巧看見了,專程打電話來問怎麼回事。

秋風本以為是老媽人到中年,看見和自家閨女感情相關的問題就失了智,說話太誇張。

直到她把這本雜誌買回來,仔細一看才知道。

自家老媽真的很客觀,幾乎就是原句複述。

這還是一本時尚雜誌,不是什麼八卦小報。

儘管雜誌中對她的問題已經儘量一帶而過,但跟彆的正經內容比起來,這一塊還是很突兀。

八卦小報和營銷號把這段翻出來深入解讀,很快就把“年輕藝術家”給扒出來了。

——想也知道是誰在背後操作。

秋風感到頭痛,還沒來得及給老媽回個消息,老爸的電話又打過來了。

她無奈地接起電話。

“不是,爸你生什麼氣啊,段星海才是你親兒子嗎?你怎麼都不聽我講話……”

秋風隨手把雜誌扔在沙發上,一邊往屋子外麵走,一邊壓低聲音對電話那端的人說:“年輕藝術家怎麼了,人家也還是天才科學家他怎麼不說……怎麼沒有了,達芬奇不就是嗎!”

秋風出來得匆忙,腳上還穿著室內拖鞋,剛一出門吹來一陣風,還有點冷。

她站在院子裡搓了搓胳膊。

很快小桶就從家裡追了出來,手裡還拿著一件陸年的外套。

秋風把外套披上,繼續聽著電話那端的追問。

“沒、沒啊,沒同居。”秋風的聲音壓得更低,“不是,沒有心虛。你聽我跟你說……”

小桶在她腳邊轉了一圈,又進到室內去了。

陸年在屋子裡的畫室內畫畫。

最近他幾乎整天把自己關在這裡,對著空白的畫布發呆發呆發呆。

這讓他想起了剛上大學的時光。

那一天跟秋風發生意外以後,有整整三天沒開口說一句話,甚至不願意邁出自己的房門。

第四天突然暴起,把房間裡能砸的東西都砸了個遍。

好在家裡人很看重他,立馬帶他去了醫院。

他也是當時就被確診了雙相障礙,最後父母決定帶他一起出國。

剛去留學時他選的是油畫專業,隻因為秋風高中時就很喜歡的尼克芬是這個專業的。

除此以外,他還選修了機器人工程。

兩個專業課程差彆很大,一個需要冷靜理性的思考,一個又需要他釋放感性的那一麵。

最初他真的學得很吃力。

周圍都是像尼克芬那樣的小天才,大家又都是正年輕,思維活泛的時候。

每個人的藝術靈感都像是不要錢似的往外噴。

可他做不到。

他像是個本來就不算特彆高的普通人,突然來到了國家籃球隊中間。

那段時間真的很辛苦,他隻有基礎練習的作業能做得不錯,但每月一副的自主練習,他的畫永遠分數墊底。

他耗費了大量的時間在畫架和畫布麵前,除了拚命地畫某個人,就是發呆發呆發呆。

——直到有天。

他發現自己發泄情緒的畫,其實畫得很好。

他開始有意識地停藥。

在不吃藥的時候,情緒就像怪獸吞噬著他。

有時候會讓他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有時候會給他一張很漂亮的畫。

他像是在懸崖邊行走,從泥潭裡開出花來。

秋風是不知道這些事情的。

她在外麵接電話時,陸年用濕毛巾把手擦乾淨,幾乎無聲地從畫室裡走出來。

他拿著幾瓶藥去了衛生間,把亂七八糟的膠囊和藥片全部倒掉,麵帶微笑地按下了衝水鍵。

做完這一切,陸年麵色如常地走進客廳,從沙發上拿起那本雜誌。

身後跟著茫然無措的小桶。

他垂眼讀完了那一篇專訪,悄無聲息地把雜誌放回原處。

秋風很不高興地從屋子外麵回來,怕弄臟室內地板,乾脆把拖鞋脫在外麵,穿著襪子踩在地板上,咚咚咚地跑進來。

陸年攔住她,從鞋櫃裡拿出一雙嶄新的拖鞋,溫聲道:“急什麼?”

秋風罵道:“氣死我了,段星海怎麼這樣!”

陸年的動作有一瞬間的停頓。

但他很快反應過來,態度如常地安撫她:“彆生氣。怎麼了?”

“也不是什麼大事。”秋風長出一口氣。

她調整好自己的情緒,對著陸年露出小臉,隨口問了句:“你畫完了嗎?”

陸年:“還沒。”

“也不用急啦,要不要吃個小蛋糕?”秋風笑道,“我今天剛學的戚風蛋糕,據說超級鬆軟,還沒試過呢——”

她轉身朝廚房走過去。

這無疑是一次失敗的溝通,誰也不知道對方在煩惱些什麼事情,心裡都是自己的擔憂。

吃晚飯的時候,秋風突然開口道:“陸年。”

陸年停下動作:“嗯?”

他臉上的表情幾乎沒有任何變化,但放下筷子的動作已經有些顫抖。

如果秋風的父母不同意。

如果她要走。

那他就把她鎖起來。

一個又一個危險的念頭出現在腦海裡,陸年努力把它們壓下去。

“我要回家一趟。”秋風一邊用筷子戳著碗裡的米飯,一邊說,“等我回來,我們就結婚吧?”

陸年的笑容瞬間消失,他再也做不出任何偽裝,而是驚訝地看著秋風。

“我要先回去擺平我爸媽,然後把證件都帶過來。”她自己盤算著流程,“你的證件也都在吧?”

為什麼突然說這件事?

是在騙他嗎?為了從這個家離開,為了回到她自己的家裡——

陸年收起驚訝的神色,幾秒後,又恢複了先前的笑容。

“好。”

他這麼說。

秋風鬆了口氣。

她有點害怕陸年會要求跟她一起回家。

畢竟她的父母不算是好相處的人,而且都很護短。為了她,不知道會怎麼樣刁難陸年。

她現在已經沒出息到不舍得看見陸年受半點委屈了。

秋風看著陸年,笑出聲道:“你乾嘛這語氣啊,好像我是強搶民女的惡霸一樣。”

“求婚應該由我來說的。”陸年說。

秋風:“那給你個機會,趁我不在的時候準備一下。”

她幫陸年盛了碗湯,道:“隨隨便便的求婚可不行啊,要很隆重的,也不要有什麼直男場麵——啊,讓小桶來送婚戒也不行!!”

陸年隻是微笑著說:“好。”

……

秋風匆忙收拾東西,因為走得急,她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來。

陸年像隻主人出門時委屈巴巴的小狗,看著怪可憐的。

秋風拽著他的領子,在他嘴角親了又親,也很不放心地叮囑道:“我很快的,三五天就回來。”

陸年點頭。

“好好吃飯,飯點記得給我拍照片。”秋風道,“我讓小桶定好時間了,你記得按時吃藥。”

陸年繼續乖乖點頭。

秋風想了很多,快走了又轉頭,笑著補充了最後一句:“記得想我。”

陸年的表情終於好了一點,他低頭吻住秋風,嗓音低啞地應道:“好。”

他花了很大的力氣才把手鬆開。

如果秋風再不走,他一定不會讓她走了。

可惜秋風沒聽見他內心的聲音,而且她還要趕飛機。

回家的路程十分平靜。

秋風到家要以後跟父母一起吃飯,日常撒嬌,表現自己的乖巧懂事,還要花力氣解釋陸年實際上是個多麼靠譜的好男人。

至少他們兩情相悅。

即便父母不能理解,看見閨女臉上的笑也不像假的。最後隻能冷著臉問:“那他怎麼不跟你一起回來?”

“我還不知道你們。”秋風哼了聲,“我舍不得他,就不讓他跟著來了。他特彆聽我的話。”

後來父親又提到同居的事情,秋風就順水推舟提出要跟他結婚,這樣就是合法同居了。

讓她沒想到的是,提到結婚,父母立刻沉了臉。

他們把她的證件都藏了起來,每天輪流留在家裡守著她,哪裡也不讓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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