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姨娘:“嗬。”
“……”林嘉,“怎麼了?”杜姨娘含笑不語。
林嘉過去搡她:“討厭,有話說嘛。”
話說一半什麼的,最討厭了。
杜姨娘懶散地道:“九公子在那邊呢,我怕她走錯了路,撞到九公子。”
“不會。”林嘉道,“我特地囑咐過她了,九公子不喜歡人擾的,我跟她說了,叫她注意點,彆往那邊去。”
杜姨娘嗤笑:“你說彆過去,她就不過去了?”
林嘉愕然:“那不然呢?”
人揣測彆人的行為,總是習慣於按自己的行事原則去揣度。
譬如林嘉,淩九郎喜清靜,叫她不要往梅林北邊去。雖然後來她與他已經這麼熟稔了,仍然恪守著約定,一步也不踏過去。
林嘉自然就覺得,她都特意囑咐了肖晴娘了,肖晴娘自然就該像她那樣止步,避開淩九郎。
杜姨娘笑成那樣,搞得林嘉心裡惴惴。
杜姨娘說:“想跟你打個賭呢,可一想也沒法證明我贏了。總不能直愣愣去問她……咦,對了,明天你可以去問問南燭。”
“我問你,”杜姨娘問,“她是不是知道九公子早上會在梅林?”
林嘉不說話了。
杜姨娘一看即明:“你告訴她的?傻丫頭,咱們從桃子和九公子那裡賺錢的事也都告訴她了?”
“沒有。”林嘉忙否認,“這個我沒說。”
“總算沒傻到底。銀錢的事要小心,財不露白知道嘛。”杜姨娘說完,又問她,“你告訴她九公子的事乾什麼?”
“她先問起來的。她說虎官兒就要跟著去九公子那裡聽九公子講學了。她怕九公子不好相處……”林嘉解釋,“我就把當初第一次見九公子的事告訴她了。想讓她知道,九公子十分地寬仁宅厚、慈藹可親,是個頂頂好的人。”
寬仁宅厚、慈藹可親……
杜姨娘覺得這八個字就是用在老夫人身上都毫不違和。偏林嘉竟用在了年紀輕輕的淩九郎身上。
她怎麼覺得聽在耳朵裡就怪怪的呢?
林嘉咬了咬唇,抬頭問:“姨母,你是覺得晴娘是故意的是嗎?但她為什麼呢?”
杜姨娘盯著林嘉的眼睛,她的目光真的是帶著困惑不解。
杜姨娘歎了口氣,道:“傻丫頭,我問你,肖晴娘多大了?九郎可曾婚娶?”
“我要猜得沒錯,晴娘定是什麼時候見過九郎了。十有八九,是跳過了你直接想去找桃子,很可能撞見了。”杜姨娘道,“我隻在九郎小時候見過他兩次,超過十年沒見過他了,不知道他什麼樣。可四爺四夫人我可是見過的,他們倆生出來的孩子,便是倒黴全取了他們二人的短處,也一定是個俊俏郎君。”
“晴娘這年紀,見過幾個男子?乍見到這樣的郎君,怎能不動心?”
杜姨娘以為林嘉是全沒開竅。
豈料林嘉隻沉默片刻,卻平靜道:“動心又怎樣?縱她是舉人家的小姐,九公子也不是她能夠得著的人。她若真這樣輕浮,除了讓自己羞恥難堪,還能怎樣?”
“家世,她夠不上做妻。相貌,她夠不上做妾。”
“我非是貶低晴娘的容貌,實是九公子生得太過出色耀人。他含著金湯匙出生,又是文曲星下凡,以後便不靠著淩家也定然是要大富大貴、位極人臣的。實不是我們這種托庇於旁人家裡的女孩子該想的。”
“姨母,你教教我,我該怎生勸晴娘,才能讓她打消這不該有的心思,又能不傷她的臉麵?”
杜姨娘真真是驚了。
原來竟小看了林嘉。一直覺得她還是不開竅的孩子,誰料想,她已經把這些事情想得這樣明白了。
杜姨娘百感交集地凝視林嘉片刻,反問她:“那你呢?”
林嘉微怔。
杜姨娘盯著她:“你也見過九公子了。照你說的,他生得像簡直像廟裡供奉的楊二郎。這樣的年輕郎君,你又是怎麼想?”
淩九郎若真的生得像個天人似的,肖晴娘的容貌的確夠不上給他做妾。
但林嘉的容貌……足夠了。
林嘉也一天天長大了,杜姨娘也想知道她的心思。
雖然堂姐有過叮嚀,但堂姐都已經不在了,而她們還活著。活著的人得過日子。
杜姨娘想了好久了,她也很茫然,不知道該給林嘉找個什麼樣的人家,或者說能找個什麼樣的人家。
且她的內心裡,其實對“外麵”也存著一絲恐懼的。總覺得外麵沒有府裡安定安穩。雖然在府裡她也人微言輕,可終究能時時刻刻看得到林嘉。若嫁去了外麵,她是真的完全沒有一點辦法。
且外麵就真的好嗎?隔壁晴娘做什麼老盯著嘉嘉,還不是因為隔壁日子過得不好,摳摳索索的。
她已經很注意不讓林嘉太安逸了,這樣的生活都引得隔壁羨慕。
若林嘉真出去了,外麵的苦她可吃得了?
杜姨娘的心裡麵,一直是在為這個事猶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