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五聽到張安要見她,還以為張安改了主意,她高高興興去見了。誰知道張安是想借銀子。
張安低聲下氣地保證一定還你。淩五問“你借銀子做什麼”
張安當然不敢說是去賭,擱著誰聽了也不會借啊,便撒謊說∶“家裡的生意出了問題。喑,就你那間小鋪子啊。淩五搖著扇子,笑吟吟,銀子我有,你回去和離了,拿著和離書和庚帖來,我就給你。”
若到最後絕境,或許不是不能。
隻張安其實還沒到絕路上,他還舍不得林嘉,隻好言軟語地抱著淩五求∶“一夜夫妻百日恩呢,你就幫我這一回。”
淩五推開他,冷笑“當我是傻子嗎想拿我的錢,就做我的人。想空手套白狼做夢”
張安鬱鬱而歸,一狠心,去跟刀疤三說∶“我妻子有十畝良田的嫁妝,我押給你。”刀疤三一聽就精神了“好,來來來,立個字據,按個手印。家裡的房宅也可以押的。”於是林嘉的嫁妝良田和家裡的宅子都摁了手印畫押,押給了刀疤三。張安隻想賭大的,靠賭大的把輸掉的鋪子贏回來。
……
等到最後,渾渾噩噩地被人捉著手,摁下了手印。張安渾身發抖。
鋪子,宅子,良田。婢女,婆子。妻子。老娘。他自己。
八月二十八,傍晚時分。
張氏在廊下躺椅上歪著磕瓜子。婆子在煮飯,炊煙嫋嫋,香味已經出來了。廂房的窗子敞著,能看到林嘉在窗邊縫衣裳。
張氏溜達著過去,隔著窗戶問“縫啥呢”
“白日裡雖然還熱,早晚都開始涼了。”林嘉道,“娘,我先給相公縫個裕護,再給你做個比甲。”
她說著,拍了拍旁邊的另一塊料子,一看就是上了年紀的長輩婦人穿的。
張氏很高興,還要說兩句∶“這顏色恁地新鮮,我穿不太好吧,旁人會說嘴。”林嘉抿嘴笑∶“怎地不好,日子過好了,就該穿好看。娘不要管旁人,儘管穿。”張氏道“好,你說穿我就穿。你給自己也縫件新衣裳吧。”
捶著腰,哼著曲繼續在小院裡溜達,還彎下腰去聞聞林嘉種的正在盛開的花。什麼都不用操心,有衣有肉,媳婦做了點心都先端給她吃。這小日子就是好。
想想明天又是兒子該回來的日子,不由十分想念。
臭小子如今用功讀書,二十那日本該休沐的,都不肯回來,要在學裡趕功課。這要老頭子知道了,得多高興啊。
隻不過半個月沒見了,不知道瘦沒瘦,明日叫劉婆子多燒些肉。
小寧兒捂著肚子跑過去。張氏“咋了”
小寧兒頭也不回鬨肚子衝去了淨房。張氏哈哈大笑。
忽地有人拍門。這飯點呢,誰會來?忒沒眼力勁。張氏喊了英子去開門。
英子從廚房鑽出來,那嘴上還沾著東西呢,一看就是偷吃了。張氏笑罵。
英子問了聲“誰啊”外麵有人低聲道“開門,是我。”竟是小郎
英子詫異,卸了門栓,打開門道“怎地今日就回來了”
外麵果然是張安,卻不止張安一個人。
黃昏中,看見好幾個男人。都是短打衣衫,其中一個瘦高的,臉上還有刀疤,看著嚇人。英子愣了。
張氏喊了一嗓子“誰啊”英子回頭道“是小郎回來了。”
張氏又驚又喜,往前迎“怎地今天就回來了”卻見張安被人推搡著就進來了,呼啦啦好幾個男人。
張氏愣了,問“這都是誰做什麼你怎地今天忽然回來”
張安隻發抖,說不出話來。
刀疤三打量這院子,收拾得竟相當不錯,想來能賣個好價錢。他咧開嘴笑了,道∶“我是他祖宗。
這說話就不是善茬,張氏驚疑不定,喝問“你是做什麼的來我家乾嘛”
林嘉這時候推開廂房的門出來“相公回來了娘,怎麼回事”眾人聞聽聲音,都轉頭看去。
黃昏中,分明還是少女年紀,已經綰了婦人頭。
家常小衫掩不住清豔容色。若說這等容貌實不該是這等人家能有的,偏又與乾淨庭院、葳蕤草木相映著,寧謐和諧地融合著。
這個局,淩十二郎出資,淩明輝牽線,刀疤三主持。說好了,其他的都歸他們,淩延隻要林嘉。
眾人早猜到張安的妻子必定漂亮,隻沒想到是這樣的殊色,都看得呆住。
林嘉也驚疑不定“相公,這都是什麼人要做什麼”張安自摁下手印,一直渾渾噩噩,什麼都不敢想。隻到了這時候,沒法再逃避。旁的人的下場都明白,無非是為奴為婢。林嘉呢林嘉會怎樣她生得這樣一副容貌
張安一想到妻子可能的去處和遭遇,就背後發冷。見刀疤三笑一聲,就要衝林嘉過去,他肝膽俱裂。
他猛地衝過去扯住刀疤三,大喊∶“嘉嘉!快跑!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