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庸人自擾(1 / 2)

盛林說完價格, 傅子越卻沉默了。

裝飾性的小吊燈長長地垂著,燈光偶爾會晃, 深黃的光暈便在兩人臉色左右搖移,顯得傅子越臉色不太好看似的。

盛林歪著頭趴到桌子上,從下往上看傅子越,小心地問:“怎麼啦?是我說少了嗎?你可千萬彆生氣呀, 我這是問我二哥,他和我說的,五十萬不夠的話, 八十萬呢?不然一百萬好不好?轉得數字太大, 對你也不好嘛, 萬一查你偷稅漏稅怎麼辦?”

尋常普通人還好,傅子越是藝人,私人賬戶大筆進賬, 總是很麻煩的。盛林給少了怕虧待他,給多了又擔心傅子越不好處理,甚至還想過買實物金條, 未來還有升值空間。後來二哥說他土氣,盛林這才作罷。

傅子越的眼睫順著他的視線垂下來,在好看的麵龐上落出一片陰翳。

他似乎看出了盛林的認真,輕聲問:“你真的要給我錢?”

“真的啊!這種事我還會騙你嗎?”盛林趕緊接話,“所以你想要多少就和我說, 我該給你的一定不會少你。”

盛林不知道, 自己一句話宛若揚湯止沸。

傅子越深深吸氣, 在心底慨歎自己的好笑。

他不願意賣盛林送的房子,也不想向對方要錢。這兩天接了不少有的沒的所謂“商務”,有很多都是一些地方不知品質如何的山寨品牌要求的口播視頻。價格高,風險大,對藝人加成小,對名譽消耗大。

段琅琅本來是堅決反對,因為傅子越格外堅持,才最終幫他落了合同。

可以想見,這些視頻如今對籍籍無名的傅子越姑且不算什麼,等到他有朝一日,擔綱男主的電影真正上映的時候,當這些視頻被人從互聯網深處挖出來,終將成為他難以複原的肖像損耗,也一定會影響未來的產品代言。

可是,就算他這樣選擇,對盛林來說有什麼意義呢?

五十萬,一百萬,數字而已。

他的“不想”,是可笑的庸人自擾。

盛林見傅子越不說話,終於忐忑起來,“怎麼了傅子越?你不高興了嗎?”

“沒有,就是有點……意外。”傅子越調整了措辭,擠出一個笑容,“你想給多少都行,回頭我把賬號給你。”

盛林聽他這麼說,總算鬆一口氣,他一拍巴掌,也跟著笑了起來,“那好那好,我們看好房子,你就快點搬進來!你放心,就算我們住在一起,我一定像以前一樣,不會打擾你工作的,隻要你晚上回來的時候能讓我看看你就好啦。”

傅子越點頭,看著盛林臉色輕盈,全然沒有他以為的那般鄭重,更覺得自己可笑了。

好在他繃得住,全程不動聲色,甚至還握著盛林的手親了親他指尖,低頭時藏住眼底落寞,再抬眼時又是往日的溫柔,“好,每天都讓你看見。”

一切都照著盛林所希冀的那樣發生著,他心滿意足吃了晚飯,當晚沒回家,拉著傅子越去常住的酒店開了房。次日一早,傅子越正巧沒工作,兩個人就一起去看了房子。

這個中介確實手腕不俗,房源優質,盛林一看就很滿意。

這是一套聯排小彆墅,小區還算高檔,至少管理嚴格,等閒生人不得進入,私密性有保障。

比起盛林如今住的,小彆墅麵積不算大了,算上閣樓一共隻有三層,也不設地下室,前麵小院子有一個停車位,但沒有花園。

中介介紹房東是學設計的女生,本來房子是買給自己的,結果很快結婚,去和老公住婚房了,這裡便閒置下來,家具都沒來得及買。其實這倒正合盛林意思,整個房子硬裝審美還是不錯,一層社交區域整體是淺灰與銀白色調,明亮、乾淨。二層的起居空間則相對溫暖,牆麵貼的是葉脈樣的牆紙,走廊扶手用了淺褐色漆,衣帽間用了原木色的櫃體和米黃的包邊裝飾,有些莫蘭迪色係的意味。二層像是個安全包裹著主人的初秋樹洞,外有寒意,內裡卻暖洋洋的。

盛林不由得想起梵高的畫。

他對房子滿意,傅子越自然不會有什麼異議。

盛林也懶得再看彆家,索性道:“就定這間,我們趕緊交定金簽合同,明天我找設計師把軟裝弄了。”

中介最喜歡這樣痛快大方的主顧,笑著問:“感謝盛先生信任,那您看打算先簽多久的合同呢?我們一般第一次是要簽至少半年的,一年以上可以減免一些服務費。”

“先簽個兩年的。”盛林不假思索,“彆等我剛住舒服了,房東又不租了,我們合同簽久一點,彼此都放心。”

中介笑逐顏開,盛林還不忘征詢傅子越意見,扭回頭拉著他的手晃了晃,“好嗎?”

傅子越眼神有些複雜,但也笑了,“當然好。”

盛林沒去多想,讓中介把合同初版發到郵箱,他會讓人來對接後續內容,隨後兩人便走了。

剩下房子裝修的事盛林就不再親自操心,盛家的家政團隊自然有熟悉的家裝設計師,根據盛林一直以來的習慣完成了大部分房間的裝潢,隻把主臥、書房、大客臥、閣樓露台和客廳等地方的設計圖交給盛林親自過目。

‘’盛林對這些都沒什麼意見,隻是單純買了一些自己喜歡的古董、壁畫,提醒他們彆忘了幫著擺出來。家政團隊的人把他的需求記錄在冊,著手安置了。

盛林興致起了,就發照片給傅子越看看,問他是不是喜歡,有時候拿不定主意,也會發給傅子越,讓對方來做決定。

他覺得傅子越這幾天一定很忙,多半顧不上陪他一起弄房子的事,但畢竟是兩人一起分享的家,總要有些地方是傅子越喜歡和滿意的。

盛林自以為關照,卻不知,傅子越近來幾日根本沒再出門過。

原本接下的口播和肖像授權的廣告,傅子越再度改口,又讓段琅琅去推了。好在這些活兒不算太要緊,臨陣反悔也沒什麼影響。

段琅琅非但不生氣,反而高興,誇讚傅子越:“你總算想通了,可不能再飲鴆止渴。”

傅子越沒解釋自己為什麼變卦,隨口應付了段琅琅幾句便掛了電話。

儘管《明珠遼野夢》開播在即,宣傳上的工作也有不少,每天群裡都有珠珠發來的物料和計劃請傅子越本人確認和配合。但更多時間,傅子越都是在家放縱自己放空,讓上一部遺留的情緒和情感慢慢從他的大腦內脫離出去。

並不是沒有出戲,而是他自己需要徹底的清醒。

和盛林朝夕相處的這兩個多月,傅子越似乎遺忘了自己接近對方的初衷,也因意識到盛林擁有怎樣一個單純的靈魂,忘記他自己懷揣著什麼樣肮臟的目的。

他們兩個人關係,本就與純粹二字無關。

盛林口中的“喜歡”、“家”與“在意”,和傅子越下意識所理解的方向截然不同。他隻是盛林擁有諸多玩具中最滿意的那一個,盛林的誇獎,不過是基於他自己對這段交往虛偽的包裝。

今時今日,傅子越忽然意識到,自己試圖嗬護這裡麵一點點幾不可見的真情,是多麼的荒謬與可笑。

賬戶裡一夜之間多出的幾十萬塊錢,像是一麵鏡子,讓傅子越及時照清了自己的原本麵目。

他為何而來?

為資源、為利益、為金錢、為野心。

為遙不可及的夢想。

但從不是為了誰的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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