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我不救嗎(1 / 2)

小宴/文

盛林觀影時就坐在傅子越身邊,演員們集體坐了一排,再旁邊則是導演與製片人,盧原落座時機靈地和盛林換了個座,把自己的位置讓給了對方,盛林如願挨住了傅子越。

電影前麵的劇情鋪陳節奏不算太快,但看似平靜普通的村落卻陡然拎起一個無形的巨魔。

眾口鑠金,誰也抵不住流言的力量。

寡婦的事讓劉澤世幾日裡都昏昏沉沉,如受重創。

電影最詩意的一段畫麵不動聲色地開啟,入夜的村落被月色籠罩,沒有汙染的天空格外遼原清湛,白天看起來像是能吃了人的漫天黃土,此刻像是筆墨畫中的濃淡寫意,不再汙濁。背景音樂緩緩響起,是極有節奏感的古典樂,風琴聲墊在樂聲之中,極中國的村落畫麵卻交織著歐洲音樂的輕響,反差感強烈,是導演故意用這樣的撕裂感鋪墊隱隱的嘲諷。

劉澤世一個人搖搖擺擺沿著小路走,鏡頭視野慢慢向上拉,景彆漸漸拉大,土垛子形成的壁壘,漸漸變得充滿畫麵,無知無覺中竟看起來仿若一個巨大的黃土迷宮,而劉澤世卻越來越渺小,一個人踽踽獨行,卻看不見出口。

盛林忍不住悄悄去抓傅子越的手,傅子越似有察覺,輕輕勾住了盛林的手指,隨後攥入自己掌心。

誰知下一段,女主角便登場。

劉澤世模樣俊,人也年輕,村子裡不少待嫁的姑娘都對他芳心暗許,各家長輩也希望能把姑娘嫁給城裡來的醫生,跟著到大城市去。隋瑤飾演的女主就是其中一位,電影前段她的鏡頭不算多,直到這個時候才真正的出場。在翌日清晨,她抱著一大盆花生蹲在劉澤世借住的農人家門口。

盛林當即把手從傅子越掌心抽了出來,黑暗中,傅子越不由得側首去看盛林,盛林小動作不斷,可表麵還是一樣的端正,目不斜視盯著屏幕,仿佛深深陷進劇情之中。傅子越拿他沒辦法,無聲失笑,也扭回了頭。

劉澤世推門出來撞上電影裡隋瑤小鹿一樣靈動的雙眸,女孩紮著兩個粗麻花辮子,臉上泛著紅,但不影響她模樣是好看的。

女孩聽說了寡婦的事,來開解劉澤世,也和劉澤世講了村子裡的人情世故,提醒他想開一些,人各有命,之後也要多多小心。

然而女孩的提醒來得有些遲了,穆大哥的母親夜裡昏厥,村子裡的人慌慌張張請他來救。劉澤世替老太太做了初步的檢查,推斷老太太應該是中風,於是坦然自己能力不足,無法救治,請穆大哥帶老太太上鎮子裡救。

他話音方落,便有村民陰陽怪氣道:“怎麼?寡婦生娃能救,老太太暈倒就救不了了?”

劉澤世本就憋了一晚上氣,此刻正好爆發,他驀然回身,鏡頭裡赫然是一雙漫著紅血絲憤怒的眼,他揮拳要向那人去,卻被穆大哥劈手攔住。

這村子裡有著看不見的牆,能擋住所有人往外走的腳步。可這村子裡看得見的牆,卻擋不住一星半點的流言蜚語。

寡婦的事就像是一個被點燃的火引子,電影劇情向下推進,劉澤世為人看病卻越來越不順,起初的小病小災都被他輕而易舉的解決,可他畢竟是剛畢業實習了沒有多久的年輕大夫,真遇上疑難雜症,隻能勸服村民去鎮子上再做診治。大部分人都沒有那個能力去鎮子上,隻能逼劉澤世開藥救治。

劉澤世能緩解一時的疼痛,卻除不掉病根。

神醫的名聲沒有了,越來越多傳言甚囂塵上。

人們說他給寡婦接生碰過孽種,遭了晦氣。神醫技術沒有了,救不了人,隻能害人。

劉澤世行走在村子裡,再也沒有往日受歡迎。男人看他眼神冷冽又唾棄,女人不敢同他接觸怕被說閒話,低著頭繞著走。

來找他看病的人不算多了,偶爾有個頭疼腦熱,讓家裡人過來要點“消炎藥”就走了。但還是有人沒辦法,真有不舒服了,總要請大夫來看,劉澤世上門幫人問診也比以往小心多了,怕再出什麼事,真會被人說成謀財害命的庸醫。

劉澤世給人治病從未管村民要過一分錢,可他的家底也漸漸空了,想去鎮子裡再買點常備藥回來,還有一些需要處方藥,得問當地的醫院醫生想辦法開。他想去鎮子裡,找村長安排車送他去。

村子上的人不願叫他看病,又唯恐他走……走了就真沒人能看病了,於是想儘辦法說服村長,將他扣在村子裡,不許他出去。

劉澤世忽然意識到,自己對眾人的幫助是沒有意義的,反而因為他的幫助,讓他束手束腳。治人時畏懼村子裡的傳言,要根據大家的口碑來判斷值不值得治一個人,又應該治到什麼份上。他已經如此小心翼翼,也無法換得村民的真心。

他是有被利用價值的,所以不能離開。可他的利用價值也是要被權衡的,所以他要遵從當地的規則。

劉澤世醒悟,他原本不必被困在這裡!原本不必受這些拘束!

隻要兩年期滿,他就可以重新回到自己原本的醫院做醫生,帶著支邊的榮譽與履曆,沒有人會知道,他究竟在這裡救了多少人,又治好多少人。可要想離開,他必須做一個無用的醫生!

鏡頭旋轉著拍著眾口鑠金的畫麵,小提琴的聲調突然斜斜拉出,一聲孤獨的悠揚伴隨著畫麵裡劉澤世毫無征兆地拔步狂奔,仿佛要衝破束縛。他奔上一個地勢微高的土坡,俯視著稀潦的村落。背景樂再次變成了古典樂的旋律,村莊安穩的生活著,沒有因為劉澤世的到來改變過,當然,也不會因為劉澤世的離開所改變。

劉澤世昔日眼神裡堅定又天真的光彩已全然消逝。

他坦然仰望天空,明日已被烏雲遮蔽,他無需畏懼刺眼的陽光,冷笑著直麵濃密的雲層。

劉澤世身上的白大褂已經臟了,臟得與畫麵中的黃土幾乎能歸為同一個顏色。

就在下一秒,劉澤世扯下了身上的白大褂,狠狠擲在了地上。

自此之後,城裡來的劉大夫,在村子裡徹底沉寂了。

那像是一個重要的節點,劉澤世看起來不再像一個飛揚的年輕人,他跟著村子裡的日升月落作息,腳步緩慢閒散,表情麻木。他與起初的裝扮看起來沒什麼不同,每天早晨依然會刮乾淨胡子,穿好衣服。可神情間微妙的頹喪,讓眼前的劉澤世仿佛變了一個人。

盛林看得有些咋舌。

臉還是他喜歡的那張帥氣精致的臉,可捫心自問,如果有一天他需要麵對這樣的傅子越,盛林恐怕不會再生出半點旖旎情感,也不想再與這樣的傅子越親密了。

是怎麼做到的呢?

劉澤世的一日三餐都有隋瑤飾演的女孩照應著,吃得不好,但都能果腹。

劉澤世也不在乎,他畫了一個掛曆,每天在格子上叉掉一天,等待著回城的倒數日。

但女孩家裡是希望她跟了劉澤世的,還給女孩出主意,叫她生米煮成熟飯,過了兩年劉澤世走的時候就帶她一起到城裡去過好日子。

可小姑娘抹不開麵子,不敢和劉澤世發展。

看劉澤世寂寞孤苦,女孩家裡便更想見縫插針,讓女孩主動一點,不要害羞。城裡的女人都大膽,男人就愛這樣的。

逢一日夜雨,女孩送了晚飯到劉澤世家裡,雷雨交加,一時走不脫。兩人同處一室,外間愈發瓢潑,越顯得小小的土房子裡存著一點僅剩的溫情。

劉澤世讓女孩坐在屋裡,怕她冷,就找了自己的大衣給女孩披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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