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第 71 章(1 / 2)

沈惟一副紀家夥計的打扮,容貌稍作修飾,乍看像是個眉清目秀的年輕郎君,但趙晏對長相出眾之人向來記憶深刻,隻一看,便認出了她。

雙方迎麵相遇,夥計們向她行禮,沈惟狀似不經意地望了她一眼,迅速低下頭,猶如無事發生。

趙晏含糊地道了句“平身”,礙於婢女們在場,她不好繼續逗留,不動聲色地轉身離開。

臨川王的這座莊子幾經擴建,沿途走過,但見崇門豐室、洞戶連房,令人目不暇接。

所幸布局結構已經被薑雲琛的暗探摸得一清二?楚,趙晏事先記過地圖,將路線逐一對照。

估摸著位置差不多的時候,她抬手扇了扇風:“我覺著有些熱,不想進屋,你們陪我四處走走吧。這地方太大,我不識路,一不留神?就會迷失方向。”

婢女勸道:“娘娘喝醉了酒,還是及早歇息……”

“我沒醉。”趙晏一擺手,自顧自道,“你們不願意就罷了,我自己尋個地方吹吹風。”

她嗓音微啞,走得晃晃悠悠,婢女們哪敢放她獨行,連忙跟上。

趙晏沿著曲折回廊和石徑左右兜圈,逐漸走向莊子深處。

夜色濃釅,周遭人跡罕至,喧囂聲已杳不可聞。她恍若未覺,心滿意足道:“這地方好,安靜又涼快,與外麵格格不入,反而頗有幾分清修之地的意味。”

莊子依山而建,晚風吹過,林間沙沙作響。

婢女們欲言又止,互相對視一眼,鼓起勇氣?道:“娘娘,請您留步。”

趙晏置若罔聞,婢女不敢強行拉她,隻得低聲解釋:“這些年,臨川王殿下有意求真問道,便請來幾位道長為他講經,辟了一處園子供他們下榻。前麵是禁地,殿下交代過?奴婢們,不得擅自踏足,否則會衝撞他的氣?運、折損他的修為。”

果然是這裡。

趙晏依言停下,仿佛酒後思維遲滯,一時半會兒沒聽懂婢女所說。

婢女們如釋重負,趙晏借著幽暗的光線,打量不遠處的院落。

朱門緊閉,寂然無聲,乍看平平無奇,壓根不及她一路上見到的雕梁畫棟精美,隻是風中隱約傳來香火氣息,夾雜著若有似無的硫磺味,不知是在

煉丹還是另有圖謀。

本朝佛道之風盛行,皇室宗親中自然也不乏善男信女,他們財大氣粗,請僧道上門講經,或是直接將他們豢養在府邸,都不是什麼?稀罕事。

臨川王修道並非心血來潮,四年前她還沒有離京的時候就有所耳聞,但卻從未設想過他以此作為幌子、暗中製造火/藥的可能性。

按說他為求保險,沒必要在自己的地盤動手,隻需將高純度的硫磺轉運至彆處,再進行合成,便可將自己摘得乾乾淨淨。

除非……近期之內,他打算在京城用一次火/藥,然後故技重施,把?線索引到旁人身上。

所以他隻能在自己的莊子裡做活,且今天隻有八/九會在賓客中選出一個替罪羔羊。

接著,他將以傳授煉丹技術為借口,讓那人自願帶走“證據”。

臨川王尚未起事,就已經急不可耐想要處理?掉的……

答案呼之欲出,她表麵風平浪靜,作勢好奇,又往前走了幾步。

“娘娘!”兩名婢女撲通跪下,“求您開恩,給臨川王殿下發現,奴婢們隻有死路一條!”

趙晏見她們俯首叩拜、瑟瑟發抖,驚恐完全不似假裝,愈發肯定了內心猜測。

院子裡一定有問題。

可惜她現在身份所限,一舉一動都有無數人盯著,否則以她的本事,定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溜進裡麵一探究竟。

不過?目的既已達成,多留無益,她故意掃興地歎了口氣,折去另一個方向。

這時,天邊驟然亮起,她抬頭一看,大朵煙花在夜幕中綻開,又如流星颯遝般紛紛而落。

是宴會所在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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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園中。

眾人瞠目結舌地盯著眼前工藝精湛、鑲珠嵌寶的微縮景觀,驚歎溢於言表。

天上白玉京,十二?樓五城,傳聞中的神?宮仙闕從想象化作真實,城牆宮殿借由玉石雕刻,一磚一瓦、一草一木、甚至窗牖花紋都纖毫畢現,其間不知暗藏何等裝置,隨著那些夥計的操縱,煙火自外圍的角樓處升起,在天際盛放,將整座城池映照得流光溢彩、晶瑩透亮,令人目眩神迷。

臨川王見慣了奇珍異寶,也不禁有些詫異:“殿下是從何處尋得此物?”

“機緣巧合,著實說來話長。”

薑雲琛輕描淡寫地揭過,“叔祖父可還喜歡?”

“當然。”臨川王微笑,“本王素來信道,這件禮物正合我心意,多謝殿下相贈。”

“那便好。”薑雲琛略一點頭,“侄孫令他們將機括原理?及操作方式告知貴府仆從,以後叔祖父興之所至,隻要在裡麵填充煙花彈,即可欣賞一場盛景。”

隨即又道:“也不必擔心損壞,此物連宮裡的火/藥都能承受,其他更是綽綽有餘。”

臨川王神?思一滯,莫名生出幾分不安。

薑雲琛卻似乎全然不知,目光停留在漫天絢麗光影,表情未有半分端倪。

不多時,天邊逐漸黯淡下來。

薑雲琛起身:“侄孫心意帶到,就不多叨擾了。時候不早,叔祖父,侄孫先行告辭。”

臨川王沒有阻攔:“今日多謝殿下賞光。本王找人去知會太子妃娘娘一聲。”

“她喝醉了,未必會聽旁人所言,還是侄孫去接吧。”薑雲琛笑了笑,“請叔祖父派人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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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晏站在原地,看完煙花,才不慌不忙地收回視線。

地麵鋪著鵝卵石,她假意一絆,頓時失去平衡,婢女們手忙腳亂地扶住她,嚇得魂飛魄散:“娘娘,山中寒涼,夜裡風大,您還是進屋吧,以免染病。”

太子妃醉得不淺,一會兒要闖禁地,一會兒又差點摔跤,她們實在應付不來。

“我要回宴席。”趙晏半推半就地調轉方向,“我沒有瞧清,必須讓他們再放一遍。”

婢女們連聲勸慰,隻想著儘快安頓好她。

原路返回,快要走到時,迎麵望見一個熟悉的身影。

趙晏掙脫婢女的攙扶,直奔而去。

薑雲琛接住她,輕聲問道:“怎麼沒進屋休息?”

趙晏指了指天上,答非所問:“你們趁我不在的時候放煙花,我不依,你重新放給我看。”

薑雲琛知她是在做戲裝醉,但望著她這副眼睫撲閃、語調委屈的模樣,仍舊心中一軟,溫聲安慰道:“太晚了,我們須得回宮,改日我單獨給你放一場如何?”

趙晏得寸進尺:“我走不動,你抱我。”

婢女們:“……”

也不知剛才是誰非要到處閒逛,拉都拉不回來。

薑雲琛按捺笑意,在眾目睽睽之

下將她打橫抱起,轉身踏上來時的路。

學會撒嬌了,簡直大有長進。

趙晏閉著眼睛,心安理?得地享受代步。

他在那坐得輕鬆,而她走了那麼久,還時時刻刻需要演戲,難度簡直天差地彆。

所以她勢必得討回來。

更何況,她現在是“醉酒之人”,行為越荒誕不經,才越能打消臨川王的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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