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2 / 2)

燦珠璣 玉胡蘆 5776 字 4個月前

魏妝定睛看向沈嬤,她這個奶娘什麼都好,仔細照拂,工整麻利。偏就是有一點,貪便宜,見錢眼開,看見了錢看見利,便發昏迷糊走不動道。

魏妝曉得,沈嬤是從前窮怕了。年少時哥嫂見她生得平凡,想把她賣到低等的窯-子裡,正好被魏妝的生母莊氏救下。所以多年來,沈嬤一則對魏妝非常仔細,生怕哪裡做得疏漏,對不住莊氏的托付;二則又極為貪財愛錢,悄摸暗昧的鑽營,看見了好處總想撈一點兒在口袋裡。

是以,總是容易被某些人利用。

前世因為這一點,給魏妝私下添了不少麻煩。

譬如,當沈嬤察覺謝府大概並無娶親誠意,生怕魏妝榮華無緣,沈嬤便在外麵大放厥詞,製造飴淳公主看上了謝三公子、勢必非選謝三公子為駙馬不可的態勢。把個耳根子時軟時硬的羅老夫人嚇得,匆忙就安排謝敬彥娶了魏妝。

而怯事畏縮的魏妝還蒙在鼓裡,隻以為是水到渠成的婚姻,新婚時期在謝敬彥跟前釋放天然,纏膩嬌吟,並不知羞……

又比如後來,謝敬彥官職從禮部升至吏部,多少人巴結無門,便有將目標瞄向沈嬤的。畢竟是謝三夫人的奶娘。沈嬤便背著魏妝在外,從茶葉、陶瓷、鹽道上很是撈了一撥小利。

那事兒後來鬨大被揭穿,原來梁王也有參與。大頭是梁王,沈嬤得的那些利連顆芝麻子都算不上,卻連累魏妝與梁王有染。

謝敬彥更是襲著朝服跪在太極殿外一天一夜,皇帝最終責罰他半年俸祿,思過三月,未令休妻。謝敬彥亦冷冽無語,回府入院後搡門,從此與魏妝分了房。

諸多種種,都是魏妝的怯懦被動而不曾察覺。

不怪謝三公子次次事發後的臉色如飲過砒-霜。

今次,魏妝可要仔細拿捏住這位奶娘了,凡事要自己掌控到手中。她既然不打算再嫁入謝家,最好先給沈嬤打個醒兒,省得婦人什麼時候再瞞著自己鑽了牛角尖。

魏妝便應道:“沈嬤一路辛苦,哪能諸事都叫你操心呢,從前我在家中怯弱懈怠,出來卻是要學著獨立擔當些才好。隻是謝府雖仁厚,老夫人亦周全,但間隔多年,兩家門第懸殊,許多的事情或與從前已不同了。此番我們入京,主要是為給老夫人賀壽的,旁餘事還等之後再說。況且……我適才原做了個夢,夢見嫁給謝家過得並不好,那樁婚約便順其自然罷。”

姑娘說話嗓兒如百靈鳥般動聽,嫋嫋婉轉的,讓人起不動勁。

沈嬤聽得點點頭,頃刻又搖起了頭,不滿道:“哪能呢,是鴿姐兒思緒過重,襯到夢裡自然便辛苦了。你這般美好,有誰能夠不喜歡?筠州府賀家小爺簡直被你迷得,墮雲霧中,不能自拔。若知道你出來京都要嫁人,怕是急得亂轉了……是男人都一個樣,入眼先觀色七分,相處加三分,都逃不過對你的姿容動情。待明日你把這幾盆花送與老夫人,讓她瞧瞧你的用心,親事是準成的!”

接著又道:“再說了,祖父老爺與謝老太傅定下的婚約,當初還有大鴻臚褚家的旁證,怎好說賴就賴去?謝府更非那般薄情薄義的做派。你今日學著出頭倒也是好,以後做了那高門貴媳,總要出去獨擋一麵的。”

說起鴻臚寺卿褚家,魏妝又記起來一樁事。

看來她這次入京,也並非全然僅有謝家一條門路可用呢。

隻因見沈嬤看起來已疲憊,便不再說些什麼了。

魏妝順著沈嬤的心理,擇辭體諒道:“去了謝府上再做打算吧,老夫人的壽辰當前,我們魏家雖不及昔日,可也不能薄了體麵。總歸是偌大的盛安京,想要附上榮華奢貴,會有不少機會。”

沈嬤臉上歡喜嘖嘖然,果然環境造人,姑娘這一上京竟學會給自己打算了。好事,婦人寬心地蓋住毯子。

魏妝這一日之間經曆兩世,也是倦得不行,便闔上眼簾,欲舒適地睡上一整覺。

*

一夜走得穩當,卻是比預想中要提早了些,隔日辰時便到了盛安京。

昨兒乍冷,卻未在京城攢下多少落雪。盛安京乃天下第一繁榮的大城,隻見金烏大街兩旁的商鋪林立,綢緞胭脂首飾等招牌掛得花團錦簇的,車馬行人更是川流不息。

沈嬤年歲長了醒得早,打一入內城就不斷掀開簾子看,看看這裡瞅那裡,嘴裡重複念叨著:“嘖嘖,不愧是大晉朝的盛安京啊。”“哎唷,京城就是京城,何能拿區區筠州府作比!”

大有開辟了新地圖,今後誓死也要留下來之勢。

魏妝對這些早已熟稔了,不多驚奇。但為了使自己看起來像初入京城的少女,便也跟著沈嬤挑窗的動作,往外頭望上幾眼。

很快便到達了位於長興坊的謝府,賈衡領頭喝一聲“迂——”。從馬車始一停下,謝府偌大的金銅門匾便赫然入目,簪纓顯貴,青磚琉瓦,高階森然。

一夜好眠過去,關於重生的真實感更甚些。

魏妝施施然下了馬車,暗攥一口氣。這一次,她定要過得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