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1 / 2)

燦珠璣 玉胡蘆 5658 字 7個月前

羅老夫人端坐上首,語氣掐得慢悠悠,既有高位者的傲慢,聽著卻又似長輩對晚輩的下意識關切。

沈嬤站在堂上著急,自家小姐什麼樣的身段她最曉得。這是今兒天冷,老夫人看不明姑娘的肉都長在何處,等到了天暖衣裳薄,那腰肢蠻蠻翹嬌婀娜的,等閒誰見到不惹眼?

沈嬤習慣了姑娘的怯生躲事,便趕著開口解釋道:“多勞老夫人牽掛,筠州府雖遠僻些,然而水米之鄉,飲食用度確為豐足的。平素鴿姐兒能吃足睡,將養得宜,這大冬天的你握握她手心,可暖和。姑娘心裡敬仰老夫人,大約這一路上惦著事,略耗神了些,過些天就養回來了。”

說著牽起魏妝的瑩嫩手腕,向眾人頷首,目中頗有滿足之意。自原配夫人莊氏故去後,沈嬤便對鴿姐兒儘心竭力的周到,看小姐就好如看一副完美的畫作,不信誰人舍得不誇。

魏妝作似少女羞澀,微微赧紅臉頰。

果然羅老夫人特意眼尖一瞥,那淡綠銀絲罩衣下分明束著姣好的曲線,嬌甸甸與纖蠻都恰到好處的惑人。

尤物天生,魏女姝絕也。

然並不適合謝府,謝府貴媳不須如此夭嬈之貌。老三謝敬彥如玉清骨,怕是更為拒絕。

羅老夫人垂下眼,清了清嗓子又緩和道:“卻是一路辛苦了,輾轉不說,還要坐船折騰。也是我羅君鴻爍,許多年沒見這丫頭,便想叫來在身邊瞧瞧。還是離得遠呐,若能與當年魏老侍郎在時一樣,都於京中各坊住著,那就能像其他的官貴千金,幾時想見了一柱香就能到。唉,可憐今時不比往日嘍!”

話說罷,歎了口氣,伸出手叫魏妝坐到她一旁的位置。

鴻爍乃羅老夫人的大名,羅老夫人是朝廷金冊欽封的誥命。她動作一伸,一頭燦燦的金釵也跟著閃爍。

——與晚輩寒暄卻搬出誥命,看來就要開始那獨屬於羅氏的精湛“門第”表演了。

這一番話,粗聽在感歎路途遙遠,惦記了魏妝卻不能常叫到跟前;細品卻又似乎提及魏家的沒落,與昔日門第之懸殊,感情都因距離淡化了。

然而你若要說她輕視,她偏又慈愛地拉過魏妝的手坐在身旁。一番演繹之下,隻讓人察覺微妙而說不出所以然。

好在魏妝早有準備,她既不指靠與謝敬彥的婚姻情-愛,羅老夫人說的什麼都打不痛她。

魏妝柔聲謝過,應答道:“祖父與老太傅多年親厚,魏妝聽得許多誇讚老夫人出身名門,莊重秀慧,持重練達的話,能入京來拜訪老夫人,是魏妝的榮幸呢。昔年老太傅先逝,父親本要來京中吊唁,歎那時仍在祖父的丁憂中,不便出門,便一直記掛在心。這次入京,也一同帶了父親的賀壽禮,以表對老夫人的感念與恭賀。路途雖遠,委實不算什麼,多勞老夫人一路派船護送了。”

說著大方示意一旁的沈嬤,讓人把父親準備的幾件賀壽禮箱子搬進來。

魏邦遠一向重體麵與禮數,這次謝府寄信邀請長女赴京,他便早早準備了厚禮。雖比不上那些高門顯爵的奢繁,可禮也不算輕。

隻前世魏妝在船上凍寒顛簸一夜,到得謝府後怯生羞懦,許多事都是沈嬤在前張羅的,倒顯得魏家小氣了。

如今換她自己來!

老夫人羅鴻爍瞥一眼禮箱,挑不出刺兒。

她耳朵不經意地顫了顫——怎麼的感覺魏女這一通話也不同尋常來著。

先提起魏老侍郎與謝太傅的多年交情,像在暗示魏家有過救命之恩,但魏家不以此拿大,反而心中對老太傅與自己多有感念。門庭雖不比當年,格局卻拉大了。

再又誇了自己不少的溢美之詞,那櫻桃小嘴兒甜潤,聽得她老婦人耳根子格外舒適。

想瞅一眼是否真心誇,或是為了與敬彥的定親而存心討好。偏姑娘卻又半句不提那方麵,隻強調了是為給自己賀壽。

嘖,原來也非空有容貌的花瓶之姿。

可惜了,出身從六品屯監,低微了。不能為她而打破孫兒輩的門第規矩。

羅氏多少年的老精明了,平素盛安京裡難逢對手,沒想到在一個外州府小姑娘這遇到了棘手。

再試幾句探探。

羅鴻爍舒展眉頭,仔細地撫過姑娘的手,又問道:“昨下半日忽降大雪,我老了愛打盹,一覺睡醒已然天黑。心裡尋思著你們大概自去住店了,也就沒派人去接,可有冷著?”

若沒占上謝敬彥的馬車,當然要冷著了。大雪天的河道冰凍,誰都想騰開彆的船先轉頭,哪是輕易上岸找館子的?

聽出了羅老夫人鬆緩的口氣,魏妝便知道誇對了。老太太耳根子時軟時硬,前世對自己苛言厲色,轉而卻被陶沁婉哄得一團轉,總也就那些迎合之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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