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0034(1 / 2)

林柳下意識抓住林如海的衣袖:“父親等等, 那邊……”

她轉過頭,卻發現女人已經消失在了拐角。

林如海看向女兒手指的方向,沒看見人, 疑惑地開口:“小麒麟怎麼了?你是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嗎?”

視線落在街角賣糖葫蘆的小販身上,他輕笑一聲, “還是說,小麒麟看到糖葫蘆嘴饞了,想要讓父親給你買一串兒?”

林柳嘴唇翕動, 一時不知該說什麼。

小龜齡卻雙眼一亮, 拉著林如海的手就往小販的方向走:“父親,買糖葫蘆!”

他長這麼大,還沒嘗過糖葫蘆是什麼味道呢!

林如海哭笑不得地將小龜齡抱起來,沒好氣地捏了下他的鼻子:“我在問你姐姐呢,你插什麼嘴?”

林柳抿唇,笑道:“我也想吃糖葫蘆了。”

林如海應了一聲, 帶著兩個孩子就走到了小販麵前:“你們自己看看喜歡哪一根糖葫蘆, 自己選。”

小龜齡眼珠滴溜溜地轉:“父親,可以全部買回家嗎?”

林如海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你覺得呢?”

小龜齡聳聳鼻子,許是早有預料, 倒也不覺得失望:“哦,那我選這一根糖葫蘆, 它最大最紅最漂亮, 肯定也最好吃!”

林如海搖頭失笑,順手將糖葫蘆抽出來遞給了兒子。

半晌不見林柳選糖葫蘆, 林如海疑惑地低頭, 卻見女兒的視線根本沒放在糖葫蘆上, 反倒一直盯著街拐角的位置。

“小麒麟, 你到底在看什麼?”林如海覺得不對勁,“之前你就一直在看拐角的位置,可是有什麼發現?”

說著,便抬手讓身邊小廝過去查探。

林柳本能地想要阻止,開口前卻遲疑了一下,最後到底沒有將阻止的話說出口。

罷了,若是能抓住人,也能直接問那個女人三番兩次接近林家的目的。

小廝麻溜地跑了過去,但不一會兒就回到了林如海身邊:“老爺,拐角後空無一物,也沒見著什麼人。”

林如海看向林柳,卻隻得到了一個微笑。

擔心林如海問她,林柳趕緊轉頭,隨手從小販插著糖葫蘆的草靶子上選了一根糖葫蘆。

林如海搖頭,隻當自己多想了。

旁邊的小廝見狀,從錢袋裡拿出幾文銅錢,遞給了小販。

三人帶著小廝丫鬟,一起回到了林家。

快進門的時候,林柳再次回頭,卻沒在拐角的方向見到人,看來人已經離開了。

林柳皺了下眉,心裡有些在意。

可能是因為被拋棄的時候,她一直醒著,也清楚地聽到了生母將她拋棄的無奈,所以她對這個女人的觀感相當複雜。

林柳沒辦法將那個女人當做自己的母親,畢竟她確實沒有養育自己幾天,可她又丟棄自己的行為,又確實是出於無奈,丟棄的地點也是精挑細選過,最有可能讓自己活下來的。

沒有感情,總有恩情。

隻要她對林家沒有惡意,自己能幫的忙自然是要幫的。

隻是不知道,她什麼時候會再找過來了。

林柳在心裡歎了口氣,回頭跨過門檻,跟在林如海身邊回到了賈敏的院子。

剛出生的嬰兒見風長,沒多長時間就變得白白胖胖,活像是剛出鍋的白胖小包子。

小龜齡是個嘴饞的,也不知見到兩個弟弟胖嘟嘟的小臉蛋後想到了什麼,每次見到他們,就會忍不住撲上去咬一口。

一開始賈敏與丫鬟等人見了,立刻就會被嚇得大驚失色,但等幾次過後,發現小龜齡隻是將兩個孩子臉上的肉叼著,並不會用力,慢慢便也習慣了。

雖然每次被小龜齡咬過之後,都要給兩個小的擦一遍口水。

不過這樣的日子很快就結束了,因為在兩個小的學會了爬和坐之後,賈敏便直接將雙胞胎放到了床上,讓他們自己玩兒。

雙胞胎有彼此陪著,隻要是醒著的時候,幾乎每時每刻都精力充沛地在床上爬來爬去。

偶爾還會打一場小架,鬨一下賈敏和丫鬟。

麵對這樣的弟弟,龜齡就算想要和他們親近都很難,更不要說試圖去咬他們了。

咬不咬得到先不提,就算真的咬到了,雙胞胎一起撲上來“還擊”,小龜齡也沒辦法以一敵二啊。

等到雙胞胎開始蹣跚學步後,小龜齡更是完全拿他們沒辦法,每次見麵隻能躺平任擼,久而久之,他便乾脆躲著雙胞胎走,每天寧願待在書房學習,也不願再到賈敏的房中陪著雙胞胎玩。

不過他就是再不想去,也不能違拗林柳的意思,每天早上還是得主動送上門被雙胞胎摧殘一次。

小龜齡:“……”

生無可戀。

賈敏每次都被三兄弟逗得發笑,整天樂嗬嗬的,心情好,身體也好了不少。

林柳一直記掛著自己的生母,倒是許久沒有展顏笑過了。

不過林柳本來就不喜歡笑,除了早上去給賈敏請安,以及晚上一家子人聚餐的時候,大部分時候都是待在自己的院子看書學習。

因為待在一起的時間不多,倒也沒讓人發現她的異常。

——在林柳年滿四周歲後,賈敏就給她安排了一個離正房很近的臨水小院兒居住。

小龜齡在姐姐搬出正房後,也鬨著要獨立。

林家人少,空置的院子也多,賈敏無奈之下,便也給小龜齡安排了一個小院子。

小院子緊挨著林柳的院子,兩者間距離不超過二十米,來往倒也方便。但比起之前對門對戶地住著,見麵的時間自然變少了。

等小龜齡年滿五歲,挪到前院讀書後,兩姐弟的相處時間還會更少。

不過這都是以後的事,倒也不必現在就開始擔心。

林柳坐在屋簷下的搖椅上,悠閒地翻著書。

不遠處突然來了個丫鬟,身後跟著一個婦人。丫鬟找到廊下的小丫鬟,讓她將林柳身邊的大丫鬟叫了過去。

大丫鬟看了林柳一眼,悄悄退下,走到了那丫鬟麵前:“你不在廚房乾活兒,跑來找我作甚?”

那丫鬟嘻嘻笑道:“這不是廚房剛得了樣好東西,想要拿一些來給大姑娘嘗嘗鮮嘛。姐姐通融通融,讓我們在大姑娘麵前露個臉。”

幾年過去,林家上下可算是看明白了,大姑娘在林家的地位穩穩當當,大部分時候甚至在三位少爺之上。

若是討好了大姑娘,他們不說青雲直上,怎麼也能撈點好處。

那丫鬟沒好氣地戳了下小丫鬟的額頭:“你呀,不好好在廚房乾活兒,淨想些有的沒的。若是叫老爺太太知道了,可有你好看!”

小丫鬟表情嚴肅了些,眼睛卻眨巴眨巴地看著她。

大丫鬟無奈,看了眼小丫鬟身後的婦人,無奈點了點頭:“我這就去問問大姑娘,若是她允了,我才敢讓你們過來。”

“這是自然,這是自然!”

大丫鬟搖搖頭,走到婦人麵前,伸手揭開了婦人手上提著的籃子上蓋著的棉布:“喲,竟然是熟透了的橘子。這可真是好東西,姑娘最喜歡吃了,去年橘子剛上市的時候,大姑娘一氣兒吃了五個,愣是吃上了火,叫太太好一頓教訓。”

她伸手將籃子提到手上,笑道,“若是大姑娘同意見你們了,我親自過來帶你們過去。”

小丫鬟與婦人哎哎應了兩聲,親眼看著大丫鬟提著籃子走到了林柳麵前。

“大姑娘,廚房那邊得了一籃子橘子,知道您喜歡,特意讓人送了過來,您嘗嘗味道如何?”

林柳放下書,轉頭看了眼放在桌上的籃子。

籃子是竹編的,上麵蓋了一層白棉布防塵,棉布揭開了一角,露出了一個個圓滾滾黃澄澄的橘子。

林柳確實喜歡這類酸酸甜甜的水果,眼底閃過一絲笑意,抬手拿起一個橘子就開始剝了起來。橘皮剝開後,撕掉絲絡,一瓣肉厚多汁的橘子就進了林柳的嘴裡。

林柳眯了眯眼,笑道:“還有些酸。等過兩天摘下來,味道最好。”

大丫鬟笑了笑:“我這就去罵罵那婦人,之前將東西送上來的時候,說得好好的,這橘子甜得緊,如今看來,倒是騙了我。”

林柳擺手,一瓣接一瓣地將橘子塞進嘴裡,沒一會兒就將手上的橘子吃了個乾乾淨淨。

吃完,她才開口道:“雖然有些酸,我吃著倒正好。”

大丫鬟頓時喜笑顏開,原本還以為自己想要引薦小丫鬟的打算落空了,沒想到峰回路轉,這橘子竟真的討好了大姑娘。

要知道,她伺候了大姑娘這麼多年,可還沒聽她誇過什麼食物呢。

“既然姑娘喜歡這橘子,可是要見見送上橘子的人?”

林柳愣了下:“送橘子的人還沒走?”

大丫鬟點頭:“就在廊下候著呢,他們也是死腦筋,一心想要在大姑娘麵前露露臉,您若是有空兒,便見見吧。”

林柳皺了皺眉,不太喜歡見外人。

但她又確實喜歡這橘子,於是便越過大丫鬟探出頭,往廊下的方向看去。

然後,她便見到了一張再熟悉不過的笑臉。

頓了頓,林柳改口:“我現在正好兒有空,你去將那丫鬟和婦人一起叫來吧。”

沒多久,領路的小丫鬟,以及那個帶著橘子上門的婦人便來到了林柳的麵前。

林柳竭力控製,才沒有讓自己的視線一直黏在婦人的臉上。

一番問話之後,林柳讓大丫鬟給小丫鬟及婦人藝人抓了一把銀錁子。然後便將小丫鬟及身邊伺候的人全都打發走了,隻留下婦人。

婦人看起來有些年老,麵對林柳時,眼裡滿是緊張忐忑。

當然,還有那麼一點點被藏得很深的,歡喜。

林柳越發確認了婦人的身份,這就是她的親生母親,絕對錯不了。

隻是不知道她三番五次想要接近自己,看起來卻又沒有與她相認的意思,究竟是怎麼回事。

婦人姓張,雖然看起來已經四五十歲了,但真實年紀其實也就三十七八而已。她看起來會這麼老,一是為生活操勞太多,整日為生活奔波,沒時間也沒錢保養自身。

二來,則是因為接連不斷地,生了太多孩子。

林柳是她的第五個女兒,但她與之前的幾個姐姐中最大的那個,年齡相差卻不到八歲。

她是個疼愛女兒的好母親,但因為在家裡說不上話,不得不將眼前這個女兒丟掉。這些年,張氏心裡一直都被悔意啃食著,總擔心女兒在林家過得不好。

一年前,她聽說了女兒“麒麟送子”的流言,一麵高興,覺得這樣一來,女兒在林家的日子肯定會好過許多;一麵卻又不免擔心,總覺得林家不一定能護得住她。

懷璧其罪的道理,張氏一個尋常婦人並不懂。

但活了這麼多年,她卻見過不少隻因為自己過得太好,就被人惡意傷害的人。

正好這些年她因為生了太多孩子,在接生方麵也有了經驗,又想法子拜了個接生婆為師,所以在賈敏生產的時候,她才能有機會跟著自己的師父一起接生。

也是在接生那天,張氏見到了林柳,也知道了她在府上一直過得非常好,賈敏與林如海夫妻也一直對她視如己出。

按理說,張氏應該滿意了。

她的女兒雖然在彆人家生活,但過得非常好,至少比被自己的親生父親溺死,甚至比留在那個家當牛做馬都要好。

但很多事情就不能開頭,一旦有了開口,後麵便刹不住車了。

正如張氏對女兒的思念一樣。

那次見麵後,張氏因為思念,便如今天一般,想方設法地進入林家見了林柳好幾次。

隻是她一直是混在其他下人中間,也沒讓林柳發現。

直到那天在街口,因為沒控製住,被林柳發現了自己的蹤跡。

那次之後,張氏本來已經發誓,再也不去林家看女兒了。

想到這次的來意,張氏麵色羞紅,滿眼羞愧,整個人都有些不知所措。

林柳卻立刻意識到,張氏此次出現,有所求。

但自己身上有什麼,是可以滿足張氏的呢?隻有兩樣東西,來自於林家的錢財,以及自己的生子異能。

看張氏穿著打扮,與一年前並無兩樣。

若她真的缺錢,相比一年前那次驚鴻一瞥,她就不會藏起來,之後更不會足足一年不露麵。

那麼她想要的東西,就很清楚了。

林柳說不上失望,因為張氏一看就知道,是個沒怎麼受過教育的尋常婦人,她不懂什麼大道理,會相信一些達官貴人們都願意相信的流言,實在再正常不過。

事實正如林柳猜測的那般,張氏此次前來,就是為了孩子。

準確來說,是為了兒子。

張氏接連生了五個女兒後,在家裡的地位愈發卑微,幾乎到了人人可欺的地步。不但家裡所有的家務都是她的,還時不時會受到婆婆的刁難和責罵,以及丈夫的冷待和暴力。

因為送走林柳的舉動,張氏一直沒機會再懷上孩子。

可最近一兩年,因為張氏有了穩婆這個賺錢的營生,她在家裡的地位也提高了許多。

甚至於,連丈夫都對她和顏悅色起來。

張氏卻並不覺得高興,反倒滿心的惶恐和害怕——

她不想再生女兒了。

不是因為嫌棄女兒,而是擔心再生一個女兒,不但自己的地位會再次降低,剛出生的女兒也極可能在自己沒反應過來的時候,被丟掉,或者溺死。

一想到被溺死的孩子,張氏就夜夜噩夢。

她一直在拒絕丈夫的求歡,但最近這段時間,愈發不耐煩的丈夫竟然不管不顧地對她使用暴力,她也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

所以,她才會找到林家。

想到這兒,張氏將頭埋進了胸口,隻覺得沒臉見這個女兒。

林柳看著她,起身走到她跟前,拉著她走到自己旁邊的椅子上坐下:“張大娘好不容易來一趟,快坐過來歇歇腳,等會兒再走也是一樣的。”

張氏懵懂地順著林柳的力道,坐到了椅子上。

坐下後,她似乎才反應過來,立刻就想起身,卻被林柳死死地摁住了右手:“大娘急什麼?您提著果籃走了這麼久,歇息一會兒對身體好。”

張氏身體僵直,對林柳牽手的動作又是感動,又是不舍,一時竟忘了所有情緒,兩眼發直,整個人看起來木呆呆的。

林柳等了一會兒,才放開了抓著張氏的手。

見張氏好像還沒回過神,她乾脆起身,對身邊站著的大丫鬟開口說道:“先讓大娘在這坐會兒,你仔細伺候著,大娘若有什麼要求儘量滿足她。我有事先進去一下,在我回來之前,不要讓大娘先走了。”

兩個丫鬟對視一眼,有些不解大姑娘對張氏的另眼相看。

但兩人都是懂規矩的人,並未當著張氏的麵兒說出自己的疑問,而是認真點頭,應了林柳的吩咐。

之後張氏回神,見林柳不在,果真要走。

兩個丫鬟好懸才將人摁住,終於等到了林柳拿著一個包袱出來。

林柳走到張氏麵前,將包袱遞給她:“我一直挺喜歡吃橘子,之前送了大娘一些金銀,總覺得有些不夠,便又去拿了些穿不上的舊衣,希望大娘能用得上。”

林柳離開這會兒,張氏如坐針氈,如今總算等到人出來,她趕緊起身,開口就是告辭。

至於林柳遞給她的東西,張氏也擺擺手,不願收下。

林柳將包袱直接塞給張氏:“您會用得上的。”

張氏越發羞愧,拿著包袱就告辭離開了林柳的院子,連告辭都沒來得及和帶自己進來的丫鬟說,便直奔林家後門。

等走到半路,張氏回過神來,突然好奇林柳送給她的到底是什麼東西。

她走到路邊的石頭上坐下,然後將包袱打開……

裡麵裝的是一個小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