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在賈赦那兒,李氏相當得臉。
一年多以前,李氏還沒生產,肚子裡孩子的性彆也不知道的時候,她甚至敢攛掇著賈赦將她扶正。
雖然最後被賈母一力壓下,但這也足以說明李氏的野心。
如今一年多過去,喜新厭舊的賈赦對李氏的寵愛不如以往,但在賈赦身邊的姬妾中,她的地位仍舊牢不可破。
身為寵妾的女兒,迎春自然不可能是原著裡麵那種,誰都能欺負的二木頭。
就林柳剛才看到的細節,迎春如今的吃穿用度無一不精,即使比不上自己,也差不了多少。
甚至於讓不懂行的人看了,指不定還以為迎春的穿著打扮比她都要好——
這與榮國府一貫的風格有關,無論是家居裝飾,還是釵環首飾,整個榮國府從上到下都充斥著一股奢華的氣息,讓人一看就知道這是個富貴窩。
迎春同樣被打扮得富貴喜氣,她又挺喜歡笑,瞧著相當喜人。
誰又能想到,這樣可愛的迎春,最後會變成二木頭呢?
不過也不意外。
迎春如今的倚仗隻有她的母親,隻要李氏這個靠山沒了,迎春會落得原著那般處境,實在再正常不過。
而原著開端的時候,李氏早已經消失在時間的長河中。
甚至整個榮國府除了後來的邢夫人,愣是沒人提過她一字半句,可見她生活在榮國府的時候,人緣也不怎麼好。
哪怕不常住在榮國府的賈敏,提起李氏,也止不住地皺眉:“那是個說話做事不要臉皮的,你們兩個若是不巧遇上了,一定記得躲著她走。”
龜齡看了林柳一眼,茫然地點點頭。
林柳對李氏也沒什麼興趣,便也跟著點頭,答應了賈敏的要求。
一家人吃完飯,便準備離開榮國府了。
今時不同往日,賈敏並非無牽無掛之人,府上還有兩個鬨騰得不行的小魔星,自然不敢在榮國府多留。
賈母也體諒女兒的難處,與她說了幾句體己話後,便乾脆放行了。
馬車行到半路,龜齡突然想起一件事:“今日怎麼沒在老太太那兒見到璉表哥?我記得以往去榮國府,璉表哥隻要得到消息,就會第一時間趕過來與我們見麵。”
賈敏愣住:“你不說,我都沒注意到這事兒。”
她皺眉回想了一遍,確認今天一整天都沒見著賈璉的人影,“我就說今天總覺得少了什麼,原來是沒見著璉兒。”
賈敏說完,猶豫著是否要回去看賈璉一趟。
想到今日光明正大出現在所有人麵前的李氏,賈敏有些懷疑賈璉今日沒出現在人前,是因為在李氏手上吃了苦頭。
畢竟如今,李氏雖然不是賈赦妻子,一應待遇卻也與賈赦的妻子沒什麼兩樣。
有了後媽就有後爹。
賈敏很了解自己的長兄,為了寵妾委屈自己的兒子這種事發生在他身上,真的一點兒也不奇怪。
林柳姐弟與賈璉到底一起生活了幾年,聽了賈敏的決定後,連連點頭。
賈敏愈發堅定,掀開車簾便道:“調轉馬頭,去榮國府。”
星花奇怪:“太太,兩位小少爺還在家裡等您呢,您這時候回榮國府做什麼?”
賈敏笑道:“我有東西落在了榮國府。”
說完便放下了車簾,星花得了理由,不管相信與否,都不再開口詢問。
沒多久,馬車就來到了榮國府大門。
門房見到林家的馬車去而複返,當即嚇了一跳,趕緊上前迎接:“姑奶奶這是怎麼了?可是有什麼東西忘了帶?”
賈敏點點頭:“確實落下了一支玉釵。”
門房鬆了口氣,趕緊開了儀門讓賈敏一行人進府。
一路走來,遇上了不少或好奇或驚訝的下人,賈敏一概不理,帶著兩個小的和丫鬟,直奔榮慶堂而去。
剛見著賈母,賈敏便著急開口:“母親,璉兒呢?”
賈母愣了下,原本擔憂的眼神順便變得平靜:“你回來是為了璉兒?”
賈敏敏感地察覺到了母親態度不對,卻不知原因,隻能點頭答道:“女兒走到半路,經兩個孩子提醒,才想起今日一整天都沒見著璉兒,想著今日情景,一時有些擔心,便轉頭回來了。”
賈母沉默片刻,抬手招來鴛鴦:“你去將璉兒帶過來吧。”
賈敏聞言,皺緊了眉頭:“母親,璉兒可是生病了?若是這樣,還是我親自過去探望吧,沒必要讓他走這一趟,免得路上吹風,反倒令病情加重了。”
賈母搖頭:“璉兒無事。”
說罷擺手,不想再談這個話題。
賈敏張了張嘴,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賈母見女兒一臉的不自在,自己拋出話題:“說來你也許久沒見珠兒與元春,怎麼也不見你記掛他們的?他們兩兄妹也都是你的侄兒侄女,你可不要太過偏心才是。”
賈敏皺眉,不明白怎麼才幾年過去,母親就改了話鋒。
母親對自己疏遠二房的決定,沒有異議嗎?
她笑了笑:“璉兒自然與旁人不同,他畢竟在我們府上住了小兩年,與兩個孩子的關係也處得不錯。”
說完低下頭看向兩個孩子,“你們想不想璉表哥?”
賈敏的語氣明顯是在誘哄孩子,這實在讓林柳覺得無奈。但她也確實擔心賈璉,猶豫片刻後,到底還是跟著龜齡一起點了點頭。
“許久未見,龜齡有些想璉表哥!”龜齡轉頭看向大門,一看就非常期待能見到賈璉。
賈母見狀,怔愣半晌,笑道:“看來龜齡真的很喜歡璉兒,隻是璉兒就在榮國府,又不會跑了,你何必這般著急?”
龜齡不好意思地坐直身體,悄悄往林柳的方向靠了靠。
林柳悄悄將手伸到龜齡身後,拍了拍他的背。
她能感覺到,賈母對賈璉的態度變了,比起之前的疼愛憐惜,如今的語氣不但生疏,甚至帶了幾分冷淡。
原本並不覺得賈璉的處境有多難的林柳,也跟著擔心起來。
但與賈敏不同的是,她並不覺得今日這一出是因為李氏,她更覺得,賈璉今日不出現,是因為賈母。
但賈璉沒來之前,一切都隻是猜測。
她低下頭,沒有開口。
賈母也不在意,笑著看向賈敏:“說來也是巧了,我剛剛才得到消息,說是珠兒的老師讓他明年下場參加院試,說是十有**能中。”
所謂院試便是考秀才的考試。
按照正常程序,一般學子是要回鄉先參加縣試與府試,考中了童生之後才能參加院試考秀才。
但賈珠前些年占了榮國府的蔭生名額,入了國子監讀書。
從國子監出來後,他便可以越過縣試與府試,直接參加院試。通過了就是秀才,沒通過也可以繼續讀,繼續考。
算算年紀,賈珠今年十三,明年確實該下場考試了。
林柳甚至知道這場考試的結果——
得中秀才。
李紈的父親李守中能說出這話,便足以說明他對賈珠的水平十分了解,而且也確實有些本事。
而等賈珠考中秀才後,隻怕李紈與賈珠二人便要定親了。
一邊是年紀輕輕就考中秀才,而且馬上就會有一個在學業與仕途上可以提供幫助的嶽丈的賈珠;另一邊卻是雖然聰慧,卻注定沒前途,甚至連未來嶽家都與二房娘家綁定在一起了的賈璉……
賈母在這兩個孫子當中會如何選擇,似乎沒什麼意外?
隻是想起賈母之前對賈璉的關心與種種安排,林柳難免覺得,賈母“變心”得有些太快。
賈敏當局者迷,一時沒從賈母的話中聽出她的言外之意,還有些疑惑母親為什麼突然又提到了賈珠。
反應了一會兒後,她突然明白過來,心裡突然就是一個咯噔。
顯然,賈敏也想起了賈母之前說過的,長房一脈得罪了當今,甚至連下一任皇帝也得罪了的事……
她抬頭,對上賈母慈祥的笑臉,心止不住地往下沉。
若是連母親也放棄了璉兒,他以後還能指望誰呢?
賈母皺了皺眉,似乎對賈敏表現出來的態度有些不高興,便沒有再說什麼。
室內的氣氛一時有些沉凝。
好在很快,鴛鴦就帶著賈璉來了榮慶堂。
林柳記得,上一次見麵的時候,賈璉雖然因為自己的天賦不如龜齡有些難受,但也很快振作起來,整個人的態度還是積極向上的。
但如今站在他們麵前的賈璉,眼底卻有了幾分憂鬱。
賈璉肯定是知道了些什麼。
林柳有些頭疼,這麼大點兒的孩子,竟然已經對自己的處境有所了解,開始考慮自己的未來了嗎?
賈璉給賈母與賈敏行禮後,便站在了一旁,似乎沒有開口的打算。
賈敏有些心疼,抬手將賈璉招到身邊:“你表弟表妹許久不曾見你,有些想念你。如今在榮國府,你作為主人是不是該帶著他們兩個出去走走呢?”
賈璉愣了下,點頭應了下來。
轉身,便伸手抓住龜齡的手,又看向林柳:“麒麟表妹,龜齡表弟,我們一起出去吧。”
林柳心中歎氣,起身走到賈璉身邊:“我上次過來都沒怎麼逛夠,這次璉表哥可要帶我在府上多轉轉。”
龜齡察覺到賈璉神態不對,緊緊抓著他的手,沒有說話。
說好後,三人便向著賈母與賈敏告辭,離開了榮慶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