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0083(1 / 2)

顯然, 季崧本來就是打著與林柳永遠不分開的主意。

賜婚聖旨一下,季崧再麵對林柳的時候,整個人都精神麵貌都不一樣了:若說以前麵對林柳的時候, 還會下意識地露出幾分不自信,如今卻要坦然許多。

林柳也很喜歡季崧的改變,就如林如海所言, 成婚是一輩子的事, 兩個人若是真的綁定到了一起, 她自然希望兩個會互相扶持著走過這一生的人, 是坦然的,自信的, 是可以暢所欲言, 將自己的好與壞, 喜悅與沮喪, 驕傲與自卑都訴諸於口的。

她不希望自己的另一半麵對自己的時候小心翼翼,隻剩討好。

如今就很不錯, 季崧外出的時候仍舊時不時就會給林柳買一些他覺得有趣或者漂亮,又或者覺得她會喜歡的首飾或小物件兒, 但若是遇不上,他也不會強求, 隻會在信中撒嬌埋怨, 說今日沒遇上, 下次遇上再給她補上。

偶爾他興致來了, 也會自己給林柳製作一些小物件兒,比如自己雕刻的木簪, 或是用花草編織的小首飾。

不像以前, 給林柳買禮物簡直被他當成了任務。

林柳接到禮物之後, 也時不時就會回送一份禮物,大部分是自己親手縫的腰帶抹額,或是親手打的絡子,偶爾興致來了,也會給季崧送去一副自己親手畫的畫,寫的字,或是作的詩。

不過詩詞隻送過一回,且剛送走便後悔了。

林柳還曾試圖從季崧手上再將那首詩給討回來,但季崧也不知怎麼想的,拿著一首不怎麼樣的詩當寶一樣,不但時不時拿出來自己品讀,還總是拉著他的便宜弟弟馮紫英一起看。

馮紫英:“……”

馮紫英也是有尊嚴的好嗎?

哪怕讀書不咋地,他的詩詞品鑒能力還是有的。這首詩雖然看著工整,押韻完美,但也隻剩工整與押韻了。

初讀還不錯,卻完全沒有讓人回味的地方,真不知道他這大哥到底是怎麼想的,不但整天逼著他一起看,還要他說出這首詩的好處來。

但他瞧著,大哥卻仿佛真的將這首詩當做了什麼絕世好詩。

馮紫英都快要懷疑自己是不是失去了詩詞品鑒的能力,幾乎想要將這首詩抄錄下來,拿去給自己心中,真正擅長作詩的賈寶玉等好友品鑒。

不過他也不是傻的,知道女子的筆墨不好流傳出去,否則對女子的名聲不好,所以哪怕滿腹疑惑,也隻能憋在肚子裡。

但經此一事,兩兄弟的關係倒是比之前親近了一些——

馮紫英發現季崧這個便宜大哥並不是他原本以為的爭強好勝,一心想要搶奪他所有東西的人;季崧也發現馮紫英其實也隻是鬨彆扭,並非真的對他有意見。

誤會解除,兩人的關係自然就好了。

雖然還比不得真正的兄弟,卻也可以將彼此當做朋友相處了。

在這之後不久,林柳與季崧二人被人拿卜吉問名合八字的結果,也下來了——

三世緣分,天作之合。

季崧與林柳對此結果毫不意外,畢竟之前皇上賜婚的時候,便說了二人“佳偶天成,天作之合”,若是這位為兩人合八字之人給他們合出來的結果,與這完全不同,季崧與林柳許是不會說什麼,傳到皇上耳中,這人隻怕不會好。

問名之後,季崧選定了一個良辰吉日,獨自一人帶著兩人的八字庚帖,到了郊外莊子裡,將其放在他為自己家人立的排位前請示吉凶。

結果自然是沒有任何問題。

確定二人可以成婚之後,神武將軍府便給林家遞信,兩家可以開始為兒女婚事準備起來了。

林柳即將成婚的消息,很快便傳到了親友耳中。

其他倒也罷了,賈璉與王熙鳳卻誤會了,以為林柳馬上就要成婚,幾乎想要即刻動身回到京城。

然後就被得到消息的鶴年三兄弟群起而攻之,將人罵了一頓。

“璉表哥你是不是傻,我姐姐就算要成婚,婚禮也不可能在近兩年舉行,怎麼也得等到我們三兄弟從江南回到京城之後啊,你以為誰都你們兩個似的,想一出是一出?我父親早便說了,想要將姐姐多留在家裡幾年,一定會等到我們從江南回去後,才會讓姐姐出閣。”

若非如此,三兄弟也不可能乖乖在姑蘇待上三年。

不管怎麼樣,自己姐姐的婚事總不可能錯過。

賈璉與王熙鳳被罵了一頓,當即灰溜溜地從姑蘇又回到了金陵,繼續做自己的糧食生意。

三兄弟卻將此事告訴林柳,讓她笑了好一陣兒。

已經在外做了好幾年官兒的賈珠也得到了消息,不過他經過幾年的曆練,要淡定許多,得到消息後先給京城去了一封信,確定兩家還未敲定婚期後,便繼續留在外地做事,並未再說他話。

若是林柳真要成婚,他雖然不能離開如今任職的地方,卻總要讓李紈帶著兩個孩子回京城一趟的——

在外任第四年,李紈再次懷孕,又給賈珠生了一個兒子。

但既然沒有,賈珠自然不希望李紈回京。

一來是舍不得妻子離開,二來則是因為他了解自己母親的性子,知道李紈與兩個兒子回到京城之後,再想出來隻怕就難了,而且留在京城也會受到母親欺負;這三嘛,卻是因為賈珠在外麵樂不思蜀,並不想再回到榮國府那個壓抑的地方。

他一則不想再聽到母親對他的殷殷期盼,二來不想再被父親日□□著苦讀詩書。

如今他與妻子自己當家做主,日子雖然不比在榮國府的時候富貴,卻自在許多,自然不想再被管束。

這些也都隻是小事,不值得被放在心上。

倒是在林柳與季崧二人的婚事定下之後,不到半個月的時間,寧國府卻突然傳出消息,說是賈蓉的妻子秦氏突然看破紅塵,跟著一個癩頭和尚走了。

寧國府早前便有一個出家的賈敬,如今又出了一個出家的兒媳婦,可是讓人看了不少笑話——

畢竟寧國府到底是個什麼情況,這外麵的人又哪兒有不知道的呢?賈敬出走,還能說是因為朝廷傾軋,這秦氏出家,除了寧國府有些說不得的事兒沾上了這位嫁進寧國府還沒幾年的新媳婦,逼得她不得不出家外,可沒有第二個理由了。

隻是此事到底隱秘,外人就算有所猜測,也弄不清其中細節。

倒是在此事發生後不久,一僧一道帶著秦可卿出現在了林柳的窗外,將此事的來龍去脈都告訴了她。

原來秦可卿之前得了林柳的提醒之後,便果斷換掉了房中的香料,換上了安神的檀香,甚至連屋子裡原本的奢華裝飾,也都全部換下,擺上了佛龕。

好好一個新媳婦的房間,愣是被她擺成了佛堂。

不管是誰走進了這個房間,原本又有多少花花心思,也都消散得一乾二淨,整個人如老僧入定一般。

秦可卿都將屋子弄成這個樣子了,還以為能成功躲過一劫。

誰知過不久,她外出的時候,卻發現自己頭上的一根玉簪掉了。她帶著丫鬟一路尋找,然後找到了天香樓。

她在那裡見到了賈珍,當即意識到不妙,轉頭就要離開,卻被賈珍身邊的小廝攔住,眼瞧著不好,還是秦可卿身邊的瑞珠拚死撞開了一條路,秦可卿這才天香樓脫身。

但經此一事,秦可卿立刻意識到,自己不能再留在寧國府了。若是繼續留下,她遲早會被賈珍這畜生得手。

於是在一僧一道再次上門,詢問她是否要出家的時候,秦可卿果斷點頭,答應了此事。

當日發生之事,秦可卿細細回想之後,便意識到自己身邊出了叛徒——

她兩個心腹大丫鬟,一個叫瑞珠,一個叫寶珠。瑞珠當日拚死想要讓她逃脫的樣子並非作假,反倒寶珠從頭到尾沒有半點動作。秦可卿明白之後,直接將寶珠這個原著中在她死後,還能以秦可卿義女的身份坐享榮華的丫鬟發賣了出去。

當日秦可卿逃掉之後,留下瑞珠一個丫鬟,賈珍也懶得與她計較,於是將人打了幾板子後便將人放回了秦可卿身邊。

可秦可卿既然決定出家,自然也無法再將瑞珠留在身邊。

這次秦可卿跟著一僧一道過來,便是為了央求林柳,給瑞珠這個丫鬟一個去處。

林柳其實有些奇怪:“雖然寧國府不是個好去處,可你父親與母親那兒,難道還不能安置一個小小的丫鬟?”

秦可卿苦笑:“我父親一心養育幼弟秦鐘,我卻隻是父親攀附權貴的棋子,從未得過他半點兒寵愛。如今我又出走,恐會連累了他,自然無法將瑞珠送回秦家。”

“若是我身世不曾被母親知曉,倒也可以將瑞珠送到母親身邊,如今卻是不成。至於我生母,我出事,牽連最深的便是她,她又是個不怎麼講究的,我怎敢將瑞珠送去她那兒?”

林柳是清楚秦可卿身世的,這話也都聽得懂,但聽完之後,卻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

好一會兒後,她開口:“你的身世,難道你母親不知道?”

秦可卿遲疑片刻,解釋道:“我母親隻以為我是從養生堂抱回來的孩子,所以以前對我視如己出,儘心教導。可在我弟弟長大之後,瞧著我與弟弟越發相似的麵容,我的身世便瞞不住母親了,她對我……”

任誰被當做傻子似的欺騙了十幾年,期間還一直將丈夫的私生女當做親生女兒養育,發現真相後,不遷怒私生女,便已經是對方涵養好了。

林柳歎氣,點頭應了下來:“隻是一個丫鬟而已,你將賣身契給瑞珠,讓她脫身離開,然後直接到郊外的漁人莊,報上我的名字,自然有人收留。”

“她在我跟著大師離開之前,便已經從寧國府脫身,如今正藏在京城的某個角落。”秦可卿笑道,“我這便去通知瑞珠,讓她去漁人莊。”

林柳點頭,這樣自然更好。

秦可卿解決了一樁心頭大事,便再無他話,直接跟著一僧一道離開了京城。

秦可卿跟著一僧一道會去什麼地方,林柳不知。但秦可卿出家之事就如原著的死亡一般,成了多米諾骨牌最開始被推下的那一張骨牌,這件事發生之後,之後便發生了一連串兒的事情。

讓人看得目不暇接。

先是宮裡悄悄派了人去寧國府詢問情況,但賈珍隻是對秦可卿生了其他心思,實際並未得手,知道詳情的賈珍父子以及他們的心腹不可能說出此事,秦可卿身邊的寶珠被賣,瑞珠又已經離開了寧國府,宮裡的人自然找不到什麼的線索。

若是此事就此了結也就罷了,王夫人卻認出了那些到寧國府調查之人是從宮裡出來,立刻猜到秦可卿身份非比尋常。

她意識到這是一個機會,於是將自己的所有心腹都派出去,隻為了查清秦可卿真實身份。

外麵的人想要調查寧國府,寧國府有防備,自然不算容易;□□國府想要調查寧國府的事情,卻再容易不過。

於是沒多久,王夫人便知道了,秦可卿是先太子遺孤。

她也沒去想秦可卿作為先太子遺孤,為什麼還會被逼得出家,得到消息之後便趁著進宮的機會,將此事告訴了元春,並叮囑她告訴皇上,可以借此在皇上麵前賣個好。

元春不似王夫人一般愚蠢,倒是猶豫了一段時間。

但沒多久,她便得到消息,說是自己的表妹薛寶釵非常得郡主喜歡,除了上學的時候,郡主還會帶著她那個表妹去參加各種宴會,給了薛寶釵拓寬人脈的機會。

薛寶釵確實生得國色天香,且相當會做人,所以沒多久便與不少皇室宗親家的姑娘處成了親姐妹一般的關係。

薛寶釵在宮裡混得如魚得水,反倒襯得多年無所寸進的元春有些不會做人,也過於愚蠢。

元春狠了狠心,抓住機會將此事告訴了皇上。

皇上當時聽完麵無表情,直接讓元春退下——

沒辦法,這事兒在皇家本就是個公開的秘密,皇上自然也是知道秦可卿身份的。

若是元春告訴他的是秦可卿出家的原因,他倒是還願意給她幾分好臉,隻是秦可卿“先太子遺孤”的身份?還是算了吧。

元春幾乎要被皇上的反應給氣哭,於是將此事告訴了王夫人。

王夫人不肯罷休,於是再次讓人調查,不多久,竟然將秦可卿遭到賈珍覬覦調戲,賈蓉這個當丈夫的助紂為虐,時常給秦可卿下套一事查了出來。

王夫人對賈珍還算了解,知道秦可卿若真是先太子遺孤的身份,他根本就不敢對秦可卿生出這等齷齪心思。

她又不知道秦可卿會頂著先太子遺孤的身份,隔壁寧國府也在其中插了一腳。

所以幾乎沒怎麼猶豫,便將這個消息傳給了元春。

元春一開始看到賈珍對秦可卿生出了那等齷齪心思的時候,嚇了一跳,幾乎想要去拽著王夫人的脖子問她,將這事兒告訴她作甚?讓她給皇上告密,好抄了寧國府的家嗎?

但等看到後麵,得知秦可卿並非先太子遺孤之後,元春的心思立刻便活躍起來了。

若秦可卿並非先太子遺孤,賈珍覬覦兒媳雖然讓人唾棄,卻也隻是人品道德有瑕疵,並不犯法,也不至於引發皇家怒火。

反倒她將此事告訴皇上,還能為皇上揭開眼前迷霧,讓他不再受人蒙蔽。

於是尋了個機會,果斷將此事告訴了皇上。

皇上聽完此事後,看著元春的眼神複雜又詭異,幾乎讓元春以為自己做錯了什麼,想要落荒而逃。

但皇上很快便收回視線,並改變態度吩咐皇後,讓她好生對待元春,等他回來再做其他安排。

宮中密事,自然是無法傳出宮外的。

林柳並不知道宮裡發生的事,但之後沒多久,秦可卿的父親便因為秦鐘與小尼姑智能兒的苟且之事將人打了一頓,但秦鐘無事,秦業卻因此氣得舊病複發,纏綿病榻兩日,便一命嗚呼了。

秦業死後,秦鐘大受打擊,之後病情加重,竟然也沒了性命。

聽說他的臨終遺言,竟是對前去探望的賈寶玉說的,且隻說了一句——

“以前你我見識自為高過世人,我今日才知自誤了。以後還該立誌功名,以榮耀顯達為是。”

林柳不知秦鐘在死前到底是受了什麼刺激,才會對賈寶玉說出這樣的一番話,但這話裡麵的絕望不甘,卻叫她聽了個清清楚楚。

沒多久又傳出消息,秦業養在外麵的那個花魁,殉情自儘了。

自此後,秦家竟然隻剩下秦業的原配還活著。

若不是還有這麼一個人活著,秦家幾乎就是被人給滅門了。

林柳笑了笑,大致猜到了這一家子為何沒了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