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大可能是擔心林柳不相信,著急地巴拉巴拉不停歇地說了一大段兒話,讓人完全沒有插嘴的餘地。
等他說完,才發現大殿內所有人都用一種驚奇的眼神看著他。
從大:“……”
他老臉一紅,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林柳失笑:“原來是這樣。你既然承諾了柯姑娘,以後她想參加科舉不會阻攔,以後可不要食言。朕可一直盯著你,若是你違約了,可要小心你頭頂的烏紗帽。”
從大連道不敢。
林柳笑笑,又問:“我看你之前說將柯姑娘送到你姨媽家去了的時候,一直欲言又止,似乎還有些什麼話想說?”
從大點頭,趁機開口:“微臣就是想,柯家就算再不是……那啥,不也是柯姑娘的父母家人?若是得知我與柯姑娘成婚,上門來鬨,隻要搬出孝道,我們就算堅持成婚,隻怕也會被打做私奔。”
畢竟沒有父母之命,就算有媒妁之言也算不得正式。
“所以……”從大從這林柳“砰砰砰”磕了三個響頭,“微臣請求陛下,給我二人賜婚。”
林柳失笑:“我還當是什麼了不得的事兒呢。”
說著讓人將中書省的官員招進來,讓他按照自己的意思,擬定從大與柯良玉的賜婚聖旨。
寫完後,中書令捧著聖旨上前,交給了林柳。
林柳接過,想了想,又遞給領頭侍衛:“你親自上門,為從大與柯姑娘宣讀聖旨吧。”
領頭侍衛趕緊接過聖旨,領命告辭。
從大轉頭看了眼領頭侍衛離開的背影,瞪著眼睛看向林柳:“皇上,微臣……”
林柳失笑,擺手道:“你也趕緊回去吧,若是動作快,許是能與柯姑娘一起接旨也說不定。”
從大碰一下磕了個結結實實的響頭,然後才起身追了出去。
皇上給從大與柯良玉賜婚的消息很快傳遍了京城,所有人都在猜測皇上這樣做背後的深意。
一直到他們打聽到,柯家發生的事兒,這些人便自認為了解了皇上這樣做的原因——
定然是柯家為了家中名聲,阻礙柯姑娘科舉,甚至還將人打個半死,在柯姑娘想逃的時候,還想將人沉塘一事,觸怒了皇上。為了給柯家一個教訓,才會給從大與柯姑娘賜婚。
就在這個流言傳得沸沸揚揚的時候,林如海又翻舊賬,直接將柯家在朝為官的幾個人全都罷了官。
誰不知道,當今皇上對林如海這個養父有多看重?
林如海的行為,從某種程度上,那就是皇上的意思,不說十成十,□□成也是有的。
所以原本就傳得沸沸揚揚的流言,再次甚囂塵上。
幾乎所有人都知道,柯家得罪了皇上,至少上下三代都不會再被皇上重用了。
有一些嗅覺敏銳的官員,在得知皇上還特意派人過去,將柯家的基座貞節牌坊都砸得稀巴爛後,次日便在朝堂上出列請罪,說是自家的貞節牌坊不小心被熊孩子推倒,摔在了地上,裂了一個口子。
“還請皇上責罰!”
林柳挑眉,從這位官員眼底的試探便可看出,他並非是真的想要請罪,而是試探她對貞節牌坊的看法。
她勾唇一笑,道:“小孩子本就好動頑皮,有什麼值得怪罪的?隻是一個貞節牌坊而已,碎了就碎了。”
說完轉頭看向旁邊的太監,“你到庫房去取一百金給吳愛卿,算是朕給吳愛卿的壓驚禮物。至於那壞掉的貞節牌坊,實在晦氣,還是直接丟了吧。”
吳姓官員立刻磕頭謝恩,等散朝回家後,便直接讓人將家裡的兩座貞節牌坊全部取出來,讓人攔住想要阻止他的老母親與妻子後,當著府上所有人的麵兒砸了個稀碎。
砸完之後,吳姓官員還直接吩咐自己的心腹,讓府上的下人將這個消息傳出去。
等到消息傳開之後,一些遲鈍的人還沒法應過來吳姓官員到底在發什麼瘋呢,沒多久就發現,吳姓官員突然升職,從原本的正六品直接升到了正五品。
這吳姓官員一來不曾立功,二來如今也不是吏部考核的時間,他突然升官兒,自然引起了京城所有人的注意。
但細細一扒拉,這些有心人便發現,吳姓官員從頭到尾都沒有做什麼引起上麵注意的事兒,唯有一件——
砸貞節牌坊。
弄懂兩件事之間的聯係後,這些人恍然大悟。
那些無意“諂媚”皇上的官員隻做不知,但那些正愁著對林柳了解不多,想要討好都不知道該如何入手的官員,在得知此事後,幾乎是迫不及待地,將家裡的貞節牌坊全都砸了個稀巴爛——
畢竟如今還留在朝中做官的官員,泰半都為之前的皇室效過力。之前查案的時候,也都被新皇捏了不少把柄在手,一旦新皇想要讓他們給之後的恩科進士騰位置,他們可毫無還手之力。
可能當官兒,誰又願意做普通老百姓呢?
所以這些官員一個個都卯足了勁兒地,想要討好林柳。
而這些人,無一例外都升官兒了。
雖然根據各自的本事大小,官職的品階高的連生三階,低的隻升了一階。但到底,都升官兒了。
而那些對這個消息無動於衷的官員,看著原本與自己平起平坐,甚至官階比自己更低的人都爬到自己頭上去了,難道就眼熱?難道還能穩如泰山?
聰明的,回家後也將家裡的牌坊給砸了;不那麼聰明的,倒是寫了幾首酸詩,諷刺林柳“牝雞司晨”,做事毫無條理。
林如海與季崧氣得想要直接將人抓進大牢,反倒是林柳這個當事人在聽完酸詩後,隻是挑了挑眉,說了一句:“就這?”
然後就撒手不管了。
不但自己不管,還攔住了氣得不行的林如海與季崧。
兩人不解:“你就不生氣嗎?”
林柳笑著搖頭:“有什麼可生氣的?他們不知道,你們難道還不知道?我做事哪兒就沒條理了?如今朝廷官員空缺大,這些有經驗的官員本就應該升職,不然等到恩科結束,那些新科進士進入官場,難道還給他們當老大?”
“要跟下屬學習如何處理公務的老大?”
“何況那些官員們如今的職位,以及升職的高低,不也都是我們與吏部官員結合以前的考評做出的決定?哪一個官員的升遷不是有跡可循?”
林柳擺手:“隻是說些酸話而已,不至於為此將人抓起來。”
不過……
“倒也不能讓他的酸詩擴大影響,”林柳低頭思索片刻,笑道,“輿論還是要靠輿論來打敗,這事兒還是交給鹿歲比較合適。將此事告訴鹿歲,他會知道該怎麼將老百姓的注意力從這件事身上移開的。”
鹿歲確實知道該怎麼轉移老百姓的注意力——
接到京城的來信後,鹿歲立刻將林柳鼓勵官員砸碎自家貞節牌坊的舉動,以及準許女子參加恩科的行為聯係到了一起。
他倒也沒辦法幫林柳太多,不過……
鹿歲找到鶴年:“我讓人去調查一下江南這地方,那些家裡有貞節牌坊的人家,那些貞節牌坊到底是怎麼來的,你加工潤色一下,寫一個或幾個話本兒出來,再刊登幾個故事在報紙上,許是能幫助姐姐。”
鶴年點頭:“可以,你讓人調查清楚,江南這地方貞節牌坊多到數不清,其中肯定有不少是出了人命的。你也不要太過著急,柯姑娘的經曆其實就可以改編成一個非常不錯的故事,完全不會遜色於之前的話本兒。”
說完他皺了皺眉,“唯一的問題是,等我將故事寫好之後,還得將話本兒寄回京城,等母親與黛玉翻閱,對故事人物有了解後,才能寫出真正動人的詩句。這一來一去的,在路上都要浪費好幾個月的時間。”
這話本兒既然是針對貞節牌坊的,主角必然是女性。
鶴年倒也能寫,隻是他一個大男人,實在很難模仿女子口吻寫詩,對女性人物角色的代入感,也完全比不上黛玉。
若要達到更好的效果,隻能找母親與黛玉。
可是來去的時間又太長了……
兩三個月還隻是一個話本兒所需的時間,若是鶴年打算寫好幾個話本兒,這過程還會繼續拉長。
時間一長,給老百姓造成的震撼可就沒那麼強烈了。
鹿歲皺眉:“這確實是個問題。”
他想了想,看著鶴年道,“不如你帶著書肆與印刷坊的一半人直接回京城,辦一家書肆分號?這樣你寫完故事後便能立刻交給母親與黛玉,等她們將話本兒所需詩句寫完後,直接在京城刊印,再送到全國各地發表。”
鶴年擔心地看向鹿歲:“我若是走了,你一個留在姑蘇?”
鹿歲失笑:“你這話說的,大不了我到金陵投奔大哥就是了。”
“大哥要去災區。”
“我也可以跟著去啊。”鹿歲笑著搖頭,“你忘了,我以前也走南闖北的做生意,沒道理你回到京城了,我就變成了無法獨立行走的小屁孩兒吧?”
鶴年一想:“也是,我隻是從未與你分開這麼遠,心裡有些失落。不過你我遲早要去做自己的事,倒也沒必要太過擔心彼此。”
鹿歲笑著點頭。
鶴年擺擺手:“那我就開始寫話本兒了,你有事去忙,沒事也不要留下來打擾我。”
鹿歲白了鶴年一眼,到底還是離開了他的書房。
既然決定在京城開設書肆分號,他總不能一點兒準備也沒有,這次到底要帶哪些人去京城,又要帶什麼東西回京城,都要他一一核對。
雖然此次回京,鹿歲也得跟著一起回去,但他在京城可待不了多少時間。
鹿歲整日忙碌,鶴年則完全陷入了創作的浪潮之中。
沒多久,鶴年便寫出了一個《女狀元》的話本兒——
故事講的是,一位從小飽讀詩書,才學超過所有兄弟的才女,在發現才學連自己也比不上的兄弟都考上舉人和進士,心裡不甘,於是趁著回到老家的機會,喬裝打扮之後,頂替了表弟的身份去報名參加了科舉。
因為才學過人,她果真一路考到了舉人的位置。
眼看著隻差最後一步就能考中進士,這姑娘不甘心,於是回到京城後也瞞著家裡人去參加春闈,之後更是在參加殿試的時候發揮超常,直接奪下了頭名狀元。
不過在拿下狀元之位後,張貼排名榜單前,這位姑娘就向皇上坦白了自己女子的身份。皇上大度,覺得她膽識過人,不但不生氣,還破例親自寫下聖旨,封了這姑娘一個女狀元。
這本是好事,幾乎所有人都在猜測,這姑娘以後進入朝堂後大展拳腳,能否為朝堂帶來更好的發展。
誰知她得到狀元的消息傳回家,姑娘父親暴怒,等姑娘回家之後便拿著鞭子將人打了個半死。之後因為姑娘堅持想要做官,不但再被鞭笞,她父親還以她不守婦道為由,想要將她沉塘。
皇上得到消息後立刻派人趕來,誰知還是晚來一步,等將人從湖底救上來,那姑娘早已香消玉殞。
……
寫完話本兒,鶴年找到鹿歲,將話本兒交給鹿歲看過之後,兄弟二人帶上行李與回京的人,以及調查出來的結果,直接回到了京城。
路上,鶴年看鹿歲調查的資料有感,又寫了一個《小白菜》的話本兒。
這個話本兒主要講述的是,一個因為家裡窮而被賣給病秧子當童養媳的小姑娘。小姑娘被賣進丈夫家裡的時候,才五歲而已。
因為家裡窮,打小就懂事,所以被賣到夫家後,不但會幫著家裡的大人做活兒,還會孝順婆婆,照顧丈夫,疼愛弟妹等等,總之下人乾的事情她乾了,主子乾的事情她還是沒有拉下。
周圍所有人都非常喜歡這個小姑娘,甚至與她開玩笑,他們也就是遲了一步,否則一定要將小姑娘娶給自己兒子當媳婦。
但這麼好的小姑娘,還是在十歲那年,在丈夫死後,被想要一塊貞節牌坊的夫家勒死在了家裡。
可她的死訊傳出後,原本非常喜愛這個小姑娘的鄰居們,卻沒有半點兒懷疑與惋惜,還說小姑娘果然是個非常好的媳婦,這麼小的年紀,就已經知道給夫家掙一塊貞節牌坊了……
鹿歲看完這個話本兒後,突然脊背發涼,當晚睡覺的時候加蓋了一床厚棉被,都沒能讓他暖和過來。
次日,鹿歲找到鶴年,一臉無奈:“你可真是……”
這話本兒拿給母親與黛玉看,真的不會將她們給嚇到嗎?
作者有話要說:我發現好幾個小天使都在擔心,女主死後男性勢力會更猛烈地反撲這件事。
但是……
女主現在才二十幾歲啊,距離死亡還早呢,至少六十年,我甚至可能讓女主活過一百歲。七八十年的執政時間,隻要小孩兒的教育跟上,完全可以從小影響三四代人的思想。
彆說三四代人了,就算隻影響一代人……
大家要不要看一看彎彎年輕人在那啥勢力篡改曆史的影響下,變成了什麼樣?
還有好多小天使關注的繼承人問題_(:з」∠)_
寶貝兒們,女主現在都還沒結婚呢,真的不著急。不管後麵怎麼發展,下一任繼承人肯定是女主的孩子,思想從小被女主影響到大的,跟純古代人肯定不一樣。
而且……
你們是不是忘記女主還有一個可以指定孩子性彆的金手指了?女主完全可以讓自己生女兒,甚至隻生女兒啊。(季崧理解女主,還沒有家庭負累,不存在一定要生男孩兒的情況。)
對女主來說,這兩個問題完全不是問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