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藜不以為意,專心授課。
首先介紹自己飼養的蜂種,粗略算一算,就有二十多個品類,數量最多的是白蜂、浣蜂、虎頭蜂和翡翠蜂,其它鳳尾蜂、赤目蜂、泥蜂、獨角蜂,都歸入雜蜂。
每一個蜂種釀製出的棘蜜,色澤和口感都不相同。
四類蜂雖然是蜂山上的主流蜂,釀出來的棘蜜卻不是最上乘,之所以被大量飼養,是因為它們在棘園裡的存活率最高。
即便是同一個蜂種,去不同棘園裡采集花粉,釀出的棘蜜、棘乳,也會有很大不同。
現在的黑石鎮上,貓眼棘花田越來越多,但貓眼棘的品類,始終沿襲伯特兄弟時代的那一種。
植株半人多高,渾身都是細碎花朵,密密麻麻擠在一起,堆疊聚攏成一個碩大的花盤,盛開時星輝灼灼,搖曳多姿。
這種名為“小糯米”的貓眼棘,是雷焰家族花費大量人力、物力,再三驗證之後,挑選出的最適宜在黑石鎮上生長的毒植。
伯特兄弟被趕出了黑石鎮,他們留下的這些貓眼棘,被完美延續下來。
“小糯米”盛開時的花朵,會因為紮根之地卡弗裡指數衰減程度不同,出現米白、金黃、深紫三種顏色,同一品種的蜜蜂,采集不同花色的貓眼棘花粉,釀製出來的蜂蜜,色澤和口感也不儘相同。
這就導致,葉藜收獲的棘蜜和棘乳,顏色五彩繽紛,媲美彩虹。
她一時興起搭配出來的禮盒,“二十四橋明月夜”,顏色就有兩套,一套亮色係,麵向名媛貴婦,一套暗色係,麵向男性買主。
第一堂課上,葉藜把“二十四橋”當做授課道具。
美奐美輪的水晶罐,大大小小二十四個,一溜擺開在長案上,色澤剔透瑩潤,五彩繽紛,台下的學生看得目不轉睛。
葉藜微笑著,逐一介紹晶罐對應的蜂群、貓眼棘品類,還操控一大群“授課蜂”,前往蜂山岩壁上的野蜂區。
一大片一大片姿態憨萌的純天然蜂巢,沒有光腦款AI蜂巢的酷炫,卻彆具野趣。
很難想象,這種恣意生長的野蜂巢,能大量存在寸土寸金的蜂山上。
麵對質疑,葉藜耐心解惑:
“為了給野蜂一個好的安居環境,我沒有強迫它們進入AI蜂巢,就這樣散養著,事實證明,它們釀製的棘蜜和棘乳,口感比人工飼養的蜜蜂更勝一籌。”
台下聽眾嘖嘖唏噓,有人讚賞,有人搖頭。
無論認不認同葉藜的做法,目光都隨著授課蜂轉悠,舍不得錯過任何一處細節,還有人提高求,說想去蜂山現場參觀。
葉藜答應了:“我會儘快跟星獸學院溝通,讓學院安排大家前來,為了方便接待,參觀團的規模限製在百人以下,高年級的學生優先,慢慢排隊,大家都會有機會。”
……
葉藜的授課大獲成功,唐娜卻氣得不輕。
在葉藜正式開課之前,好歹還有學生選修她的課程,葉藜開課之後,這有限的生源也急速流失。
短短半個月時間,她的課堂上隻剩下大貓小貓兩三隻,還是那種不思進取,純混日子的學渣,對她講授的內容毫無興趣,來了以後就趴在桌上呼呼大睡。
唐娜去找布蘭登校長抱怨,布蘭登校長也幫不了她,學生選擇哪個教授的課程,是自願的,校方最多引導,不能強迫。
唐娜憤懣不滿,謀劃著怎麼刁難葉藜的時候,雷焰家族再次陷入漩渦之中。
堡壘最容易從內部攻破,雷焰家族也一樣,他們為了自保,拋棄泰勒,害死泰勒,過河拆橋,無情無義,事後還不肯善待他的家眷,把人攆出了帝都。
那對可憐的母女,孤零零回到閉塞的小城,日子過得窘迫又拮據,還灌了一耳朵的閒言碎語,一句比一句紮心。
泰勒的女兒還能硬撐著,他的妻子本來就身體欠佳,很快就氣病了。
為了給母親治病,這個叫“凱瑟琳”的女孩,不得不求助雷焰家族。
正趕上阿爾瓦出事的節骨眼上,家族的注意力,全都轉移到繼承人爭奪上,哪裡顧得上這母女倆的死活?
他們不管,其它“好心人”踴躍幫忙。
凱瑟琳邂逅了一位英俊倜儻的年輕人,對方溫柔體貼,出錢出力,幫她聯係了帝都最好的醫院,請來了最專業的大夫,治愈了她母親的病。
兩人情到深處,要舉辦訂婚禮的時候,遭到雷焰家族的激烈反對。
唐娜親自出麵,措辭暴躁地逼迫凱瑟琳,讓她馬上滾回那座閉塞的小城,永遠不準再來白帝城。
在唐娜看來,這對母女的存在,隻會讓人聯想到泰勒這個汙點,聯想到雷焰家族的無情。
她也好,家族也好,決不會允許這母女倆在帝城安家,明晃晃生活在帝城的交際圈!
凱瑟琳對這位“姑姑”的狠話嗤之以鼻,無論如何都不肯離開,高調舉辦了一場盛大的訂婚典禮,還當著一眾嘉賓的麵,宣布聖誕之前就舉行婚禮。
雷焰家族雖然財雄勢大,也不可能一手遮天,起碼凱瑟琳的未婚夫,就不把他們的威脅放在眼裡,訂婚之後,公開跟未婚妻出雙入對,一起參加帝城的拍賣會、慈善會、宴會和舞會,繾綣情深,風頭很勁。
在凱瑟琳看來,她因為父親的事,擔驚受怕那麼久,還被迫搬去一座閉塞的小城,前途暗淡,好不容易遇到稱心的情郎,雷焰家族不說祝福她,還百般阻撓,簡直無恥!
衝動之下,她把父親留給她和母親苟命的銀匣拿出來,上交給聯邦警署。
銀匣不算很大,裡麵的東西卻毒汁四濺,任誰濺上一滴,都得傷筋動骨,兜頭潑到雷焰家族身上,完蛋不至於,狼狽免不了。
其中一摞證據,證死阿爾瓦事先就知道,聯邦即將凍結墨爾郡地區毒植培育許可申請的事。
群情憤慨,尤其是墨爾郡那邊,星礦老板接連聚眾抗議。
為了平息事態,也為了殺一儆百,聯邦農業部很快宣布,對阿爾瓦施以巨額罰款,再凍結他違規申請到的毒植培育證書。
葉藜全程圍觀,把這件事當成笑話看,但克萊爾會長撥打她的星鈴,問她想不想得到那張許可證?
葉藜當然想,問題是能不能成功。
雷焰家族的人恨死了她,寧願把證書扔水裡,也不會讓她撿便宜。
克萊爾會長笑得詭譎:
“事在人為嘛,小雲藜,我覺得你非常需要那張毒植培育許可證,它本來就是阿爾瓦拿著你父親的錢財,扯著你父親的幌子申辦下來的,我在農業部的朋友告訴我,阿爾瓦的那份申辦手續,從頭到尾都盜用了你父親的資料,包括星礦的數量、位置、環評、卡弗裡指數區域,如果你堅持說這張證書就是你父親申辦的,被阿爾瓦巧取豪奪了,也說得通。”
葉藜微笑,秒懂克萊爾會長的暗示。
最終,她花費了一億八千萬星幣的費用,拿到了這張有效期三十年,覆蓋渣爹手中絕大部分星礦的毒植培育許可證。
她開心了,查爾諾卻因為好友瓦又傷了一次元氣,喪了好幾天。
但事已至此,他也無計可施。
葉藜還譏笑他:“阿爾瓦真是好運氣,有你這麼個不離不棄的鐵杆朋友,等他哪一天出獄了,身為分文,起碼還有你願意養著他,不會流落街頭。”
“小雲藜,證書都已經到了你手裡,就沒必要再笑得那麼大聲了,阿爾瓦雖然有很多缺點,也做錯了很多事,還不至於淪落到要靠我養著的地步,你太小瞧他了。”
葉藜冷哼:“那可不一定。”
換了一年之前,甚至半年之前,任誰也不敢想象,雷焰家族最風光的兩個兒子,一個失去繼承人身份,被迫遠行,一個失去人身自由,吃了牢飯。
世事莫測,不外如是。
凱瑟琳提供的那一摞黑料,涉及到阿爾瓦的麻煩,還不止這一樁。
他指使彆人構陷、毆打、汙蔑溫桑的事,也被聯邦警署順藤摸瓜,查了出來。
參與這件事的幾名壞痞,擔心自己像“綁架門”的三個綁匪一樣,也被雷焰家族滅口,驚弓之鳥一樣躲了許久,自己走進當地警署自首了。
阿爾瓦矢口否認,不承認陷害過溫桑。
但那幾名涉案的壞痞,提供了一整套的證據鏈,讓他無法抵賴。
這案子牽涉太大,不止阿爾瓦,負責辦理溫桑“行凶傷人”案件的一大串人,都被牽連出來問責。
這可不像毒植培育許可證書,罰錢而已,這涉及到司法公正,涉及到溫桑的一條性命,沒有這場構陷,他就不會瘐死獄中。
哈倫鎮長為了給他正名,一直奔走上訴,收效甚微,趁著這次輿情洶湧,再度發聲,為溫桑鳴不平。
他的努力有了回報,聯邦法院宣布溫桑無罪,會登報發出公告,為他恢複名譽,另外補償他各種損金三百五十萬星幣。
阿爾瓦那邊,也被責令民事賠償五百萬星幣。
對這位雷焰家主的小兒子來說,賠幾百萬不是問題,問題是構陷致人死亡這種事,會入刑。
他本就漫長的刑期,因為這件事情被揭發,額外延長了四年半的時間。
溫桑已經去世,雷焰家族再怎麼不可一世,也沒辦法威逼一個死人寫“諒解書”,阿爾瓦也就沒有了從輕減刑的理由。
溫桑得到的那些賠償,按照他生前立下的遺囑,全部歸黑石鎮全體鎮民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