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打在地麵上, 隱隱約約的,能聞到一股淡淡的泥腥氣。
晚霞早已消失不見,天地之間暗沉沉一片,雲藜以下, 所有人都開始吃晚餐,蠻牛肉和羊肉被架在熊熊燃燒的篝火上炙烤,將熟未熟, 香氣四溢。
伽奈和雲藜麵對麵坐著, 一邊吃著烤羊腿, 一邊聊著這些天的趣事,不知不覺過去了大半個鐘頭, 滂沱的暴雨開始減勢,峭壁下噠噠的水滴聲清脆悅耳。
雲藜心情愉悅, 對著昔日的十七感歎:
“想不到曦靈城外的夜色,也跟黑石鎮上差不多, 那麼多凶禽猛獸,入夜以後就蟄伏了,叫都不叫一聲。”
伽奈一怔,皺起眉頭:
“你確定?真的全都蟄伏了?”
在場這麼多人, 隻有雲藜一個獸語者, 她的神識敏銳度完敗所有人,尤其是這種黑壓壓的雨夜,隻靠眼睛是看不了多遠的。
雲藜驚訝他的反應:“是都蟄伏了,怎麼了?有什麼不對勁嗎?”
伽奈苦笑, 扔下手裡的烤牛排,四下打量了一下,低聲提醒她:
“殿下,這很不對勁,野外的叢林不是這樣的,哪怕是曦靈城外的夜晚,也危機四伏,有很多隻在夜間覓食的生物出沒,絕不會像你說得這麼安靜。”
剛才有暴雨聲遮掩,大家又忙著吃飯,忽略了這些異樣,此刻雨漸漸停了,反常明晃晃地擺在眼前。
士兵們立刻集結起來,雲藜也散開神識,尋覓可以夜視的禽鳥共情。
找來找去,一隻都沒有找到!
不但禽鳥,連走獸都消失無蹤,仿佛之前看見的壯闊場麵都是虛幻的,這片天地間就隻有巨樹和灌木,從來都沒有活物。
雲藜的心沉了下來,她再經驗不足,也知道眼前有大危機。
身為五星獸語者,她的神識想要遠遠散開,需要輔助物,否則一陣風吹過來,都可能偏移位置。
眼前這種場麵,一隻星獸都找不到,她心裡著急,使不上力。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一刻鐘過後,她散出去的神識突然有了回應,接二連三地都有了回應,似乎是同一種生物,同一種凶戾暴躁的情緒,智商全都不高,無論雲藜怎麼誘導引導它們,都沒有反饋回來太多有用的信息。
暗啞夜色中,突然出現這樣詭譎的事情,禍福難測,所有人都如臨大敵。
天色實在是太黑暗了,篝火照耀不到的地方,全都黑漆漆的。
伽羅經驗豐富,不但沒有讓人再往篝火裡扔乾柴,還迅速熄滅了篝火,免得為未知危險指引方向。
此刻,繼續留在山洞外是危險的,領隊也意識到這一點,大聲下令:
“所有人馬上進入山洞,通過瞭望孔觀察外麵怎麼回事。”
一百多人的隊伍,默然無聲地完成了他這個指令,火把插在四壁上,照得山洞恍若白晝。
雲藜站在最大的那個瞭望孔前,她散出去的那些神識告訴她,外麵疑似有獸潮來襲,吊詭的是,地麵卻沒有出現獸潮特有的那種震顫。
謎底很快揭開。
黑暗的夜色裡,地平線的儘頭,突兀地出現一大片貼地移動的“黑雲”。
非常巨大的黑雲,潑墨一般席卷而來,原地仿佛刮起一陣颶風,氣勢排山倒海,呼啦啦直潑下來。
雲藜神識發散,早就看清這片“黑雲”是一隻隻巨大的蟲豸,無窮無儘,無聲無息,飛快地從遠處爬過來,景象壯觀。
翠褐色的叢林地麵,徹底被黑色遮掩,所過之處,密集地灌木轟然匍匐,高大的古樹也被撞擊得簌簌晃動,猙獰恐怖的巨蟲,距離雲藜這些人藏身的山洞,越來越近了。
一向沉穩的大胡子領隊,原地呆了一呆才回過神,大聲命令士兵穩固山洞的石門,決不能讓這些巨蟲衝進來,否則所有人都會被啃得隻剩下一堆骷髏。
一百多名精銳士兵,因為恐懼,動作微微有些慌亂,七手八腳地執行上級命令,合幾人之力,又推了一塊巨石擋在山洞入口外,趕在蟲群湧上來之前,把山洞封得嚴嚴實實。
大家唯一的依仗和慶幸,就是提早進入了這座堅固的大山洞,如果是猝不及防地被蟲潮圍住,最多支撐幾分鐘。
後怕歸後怕,當務之急,是怎麼堅持到天亮。
雲藜已經嘗試過啟動星月紐,毫無反應。
即便是有反應,她真的領著眾人逃回了曦靈王城,蟲潮緊追不舍,依然要麵對。
白天她一路巡查過來,並沒有發現這種駭人的蟲潮,晚上卻突然冒出來,潮水一樣洶湧凶惡,覆蓋了一整座大山,體型普遍有海碗那麼大,最大的比水缸還大。
伽奈站在瞭望孔前,仔細觀察了一陣子,認出這種蟲豸,官方名稱“水溶獸”,白天躲在水底下蟄伏不出,晚上才出來覓食,跟青蛙一樣,是兩棲動物,陸地和水底都可以生存。
雲藜這才想到,這片叢林緊連著一個湖泊,這些水溶獸在湖底兩天,吃光了湖裡的絕大多數活物,饑腸轆轆,不得不離開水底,來叢林裡尋找食物。
剛才那場暴雨,讓食人蒲失去作用,隻能擒賊先擒王,找到這些水溶獸的首領,操控或者殺死,才能徹底脫困。
伽奈提醒雲藜:“一定要小心,彆讓它們反噬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