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香氣(2 / 2)

吾皇 山中君 6626 字 3個月前

清涼殿內,魯嬤嬤已經到了,她帶來的乳母張氏個子不高,生著滿月般的一張白皙麵孔,有一雙高高的飽滿的胸脯,年年正窩在她身上開懷暢飲,手緊緊攥著張氏的衣裳,吃得一頭是汗。

思儀笑著道:“這可正叫有奶便是娘,對旁的人認生,對張氏可半點不認。”

外頭廳上,風長天見了魯嬤嬤跟見了親娘似的親熱。原因無它,魯嬤嬤一回來,桌上就有正正經經的飯菜,他再也不用吃青菜豆腐度日,更不用喝年年的牛乳粥了。

這頓飯,薑雍容借口有話交代張氏,避開了和風長天同席,等到風長天離開的時候,才出來恭送。

魯嬤嬤看著她這般著意冷淡風長天,張了張嘴欲言又止,薑雍容先開口道:“今天來得這樣晚?”

魯嬤嬤道:“在宮門前遇前了家主大人,家主大人掛心主子,詢問主子的近況,所以耽擱了一點時間。”

這話薑雍容是不信的。

她是一個失敗的皇後,也是一個失敗的女兒,父親曾經對她的期望有多大,現在的失望就有多大。父親大約隻恨不得沒她這個女兒吧?

能讓父親問起她,隻有兩個可能。一是年年;二是隆德殿裡小林子透露出風長天會來清涼殿的消息。

不過……父親怎麼會這麼晚離宮?

再想想風長天今天來清涼也晚了許多,甚至破天荒沒有練功,看來是前朝出事了。

果然,第二天送來的奏折給了她答案。

先帝的奉安大典在即,但寢陵也是空空如也,什麼也沒有。

每一位皇帝登基的第一年就會開始修建自己的寢陵,一般由內庫和戶部一起出錢,是每一朝必不可少的一項巨大開支。

曆史上還有不少將地陵修得美侖美奐,以至於耗空了國庫激起叛亂的事。

先帝登基八年,他的寢陵每年所得的拔款在四十萬兩左右,最後兩年即使是天下匪亂叢生,寢陵的拔款也沒有停止過,前後共計約為三百二十五萬兩白銀。

可這三百二十五萬兩白銀修成寢陵隻是一個巨大的深坑,沒有天道也沒有墓室,幾年來一直隻有幾十個工匠在不停地挖坑鏟土。

寢陵的修建除了工部和戶部的官員管理視察以外,皇帝還會直接派一位最得聖心的欽差來監管,並隨時向皇帝彙報工程進度。

先帝所委任的這位欽差名叫張有德,他早在當年先帝還在冷宮裡便侍奉在側,是先帝最信任的人之一。

一般被派到這樣的差事,那基本上可以稱之為奉旨貪汙,每一位欽差都能賺得滿盆滿缽。可像張有德這樣,隻管貪錢,卻把寢陵修成一座深坑的貪官,卻是古往今來頭一個。

這麼一個大貪官,讓原本就捉襟見肘的大央朝廷雪上加霜。

現在不單沒錢撫恤各地以及給先帝行奉安大典,還得再掏錢出來蓋寢陵!

這簡直是要內庫和戶部的命。

因此近百份奏折裡,全是痛罵張有德,有人說要讓將張有德淩遲處死,也有人說要讓張有德活埋殉葬,並且擺出條條國法宮規,每一條都能讓張有德死上一百次。

當然,大家雖然快被氣瘋,猶有最後一絲理智,那就是在處死張有德之前,一定要嚴刑拷問,問出那三百多萬兩銀子的下落。

張有德身無長物,衣裳領的都是宮中則例,皇陵位處深山,天寒地凍,他僅有一件大氅禦寒,據說還是禦賜的。

也沒有親人子侄,更無田產店鋪,金銀珠寶,他的住處比任何清官都還要清一點。

“你說他貪這麼錢到底乾嘛去了呢?”風長天百思不得其解,“三百多萬兩啊,都能堆成一座山了!”

“陛下打算怎麼審張有德?”薑雍容問。

風長天意外地看著她。

以往他也會就奏折上的一些事情問問她,但她從來都是回他一句“陛下恕罪,妾身不通政務”,但實際上若真不通政務,就沒可能把奏折看得這麼明明白白的,所以她一直都是打定主意不開口罷了。

“一個刑部侍郎,叫什麼周鎮的。”風長天說,“他們說他最會審犯人了。”

薑雍容心裡微微一沉。

周鎮,那是大央有名的酷吏,而張有德已經六十多歲了。

“陛下,”薑雍容行禮,“妾身有一個不情之請……”

她的話沒說完,風長天便問:“想去看看張有德?”

見她微微愕然,風長天笑了。

她平時永遠都是帶著一股風淡雲靜的神情,仿佛是麵具一般鑄在她的臉上。正所謂物以稀為貴,每回要是能看到她臉上有點彆的神情,風長天便覺得挺有意思的,於是他清了清嗓子,道:“那可是天牢重犯,你實在想看……就來求我啊!”

他這話一出口就覺出不對。

薑雍容的眸子頓了一下。

這變化非常非常細微,像是微風暫停,最後一圈漣漪蕩出去,湖麵又成了鏡子般的寂靜。

“哈哈哈哈爺說笑的!”風長天立馬改口,“走走走,看看看,咱們現在就去看!”

“多謝陛下好意,妾身方才失言了。”薑雍容低眉垂眼道,“天牢重犯,確實不是妾身該去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