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兄弟(1 / 2)

吾皇 山中君 7429 字 3個月前

風長天的鎧甲算穿對了, 堅硬的明光鎧阻擋了大部分箭箭矢,隻是擋不住榮王的破甲箭。

“卟”地一聲,他的右臂中箭。

又一聲,他的左腿中箭。

可他沒有停下腳步, 依然在往前, 目光一直死死定在榮王身上。

榮王直有一種被猛獸盯牢的寒意, 大聲命令:“殺死狂徒者,賞金千兩!不, 萬兩!”

血一滴一滴從風長天傷處灑落, 地上已經積了一層薄薄的雪,每一點滴血落進雪地裡,都染紅了小小一團。

風長天卻像是半點也不以為意, 語氣卻甚是輕鬆, “豁, 真是有錢。”

榮王不敢置信地看著風長天。

風長天擒穆騰那一幕他沒有親見,事後聽人們說起,據說是穆搓一刀砍向風長天, 風長天不避不讓, 坦然受了這一刀,然後一隻手將穆騰拉下馬來。

直到穆騰被縛得結結實實,人們才發現, 風長天身上毫發無損。

榮王對此嗤之以鼻。隻當這些人為了吹捧新帝,當真是信口開河。

他見識過穆騰的本領, 他不相信有任何人能赤手空拳不傷一絲一毫就生擒穆騰。

但現在,他有點信了。

這個男人的武功或許沒有傳聞中那麼神奇, 但體內卻仿佛住著一個逆天般強大的靈魂, 天地間沒有任何人任何事能讓他停下腳步。

身為帝王, 風長天難得出宮一趟,尤其還是像現在這般獨自一人。又兼薑家找人,封鎖長街,閒雜人等悉數退避,這樣的天賜良機不會再有下一次。哪怕準備並不充分,榮王也還是當機立斷,賭了。

皇權之爭,向來是世間最大的豪賭。

贏則坐擁天下,輸則身首異處。

已經上了賭桌,哪有中途離場的道理?!

榮王止住自己想要後退的步子,再度拉弓上弦,三支箭對準向他衝來的風長天。

巷子裡傳來轟然一聲響,一團火光直衝九霄,呼啦啦燒得異常旺盛。

榮王的視線為這火光一映,箭尖頓時偏了三分。

榮王沒有再看那三支箭,也沒有再看風長天,他望向不遠處的那團火光。

好的箭手從來不會因為光線的改變而影響準頭,隻是這團火放得太過及時。不單百姓和府衙的人會聞訊而來,正滿街搜尋薑雍容的薑家府兵和捕快們會第一個衝過來查看究竟。

而他殺不殺得死風長天還是未知之數,就算殺死了,也來不及毀屍滅跡,掩蓋弑君的罪行。

榮王握弓的手垂了下來。

朱漆描金的長弓,襯得修長的手指沒有一絲血色。

幾乎是同時,風長天的手扼住了他的咽喉。

他沒有動,沒有掙紮,甚至沒有看風長天。他的視線看著火起的方向。

著火的是一所宅子,宅門前,薑雍容緩緩走了過來。

一名作文士打扮的青年男子麵無表情跟在她的身後,但榮王眼中隻有薑雍容一個人的影子。

她的步履優雅而端莊,好像腳下所踏的不是普通的小巷,而是乾正殿的大朝典。

他還記得第一次見在薑家見到薑雍容的神情。

那次他約好薑安城出去射箭,薑安城因為沒背出《尚書》而被滯留在書房,久久沒能出來,於是他尋到書房,然後就聽到一個好清脆好清脆的聲音,字字清晰地背那佶屈聱牙的上古文字。

他趴上窗頭,瞧見了書房裡那個小小的背影,穿著雪白的上襦,朱紅色齊胸長裙,上麵是金線繡著的一隻隻蝴蝶。

頭上用與裙子同色的絲帶束著兩隻圓溜溜的小小發髻,雙肩端正,站得筆直,像一朵秀挺的花苞。

薑安城率先發現了他,那個小身影也順著薑安城的視線,轉臉向窗口望過來。

榮王聽到自己在心裡“啊”了一聲。

榮王頓時抓不牢窗台,“啪”地一聲,跌進了窗邊的花叢中。

很久很久以後,他每一次見到薑雍容,心底那聲“啊”都會浮現。

即使是此刻被風長天扼住了咽喉,命在旦夕,一身富貴權勢即將付之東流,看到薑雍容走來,心中的那一聲,依然那麼清晰。

“雍容……”他向著薑雍容伸出手,五指張開,朱弓落地。

他的嘴角浮現一絲笑意,笑得淒涼,“真遺憾,我到底還是沒有當皇帝的命,沒辦法迎娶你……”

薑雍容站住腳。

他眼中的溫柔與酸楚是那麼的明顯,明顯到讓人無法忽視。

她怔住了。

他是二哥的好友,是薑家的常客,因為箭術出眾,所以她在學六藝之時,他會從旁點,且指點到位,能讓她原本的老師自愧不如。

少年的時光似乎永遠是晴朗的好時光,無論春夏秋冬,有二哥的地方就有榮王。他們一起談論天下大事,也談論塞外長歌,江南風月。

有時她會加入,就像所有的小妹妹那樣,靜靜地聆聽。

“阿容你覺得呢?”

每當這個時候,榮王總會問上這麼一句,臉上也總是帶著笑容,是溫柔明亮的笑意,仿佛無論她說什麼他都很樂意聽。

一個溫柔的、好脾氣的大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