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快活的日子就是這麼短暫,轉眼就過去了。
而山一樣的奏折還在等他。
想想就不想乾了!
忽地,他的視線落在了薑雍容的書案上。
清涼殿小,家具也樣樣都很小巧,比如這書案臨窗而放,上麵放著筆架與硯台,並一隻青瓷鼓腹小花瓶,上麵插著兩枝帶葉的臘梅,花苞還抱得嚴實,並未開放,但已經有一股幽香。
一本古籍攤開在花下,一片葉子落在扉頁間。
風長天拿起書,“呼”地一口氣將那片葉子吹開。
“!!!!!!!”
小豐子震驚了。
陛下竟竟竟竟竟然主動拿起了書!
難道是中邪了麼?!!!
那書也不知是什麼年頭的,紙張已經發脆發黃,似乎一翻就要散架,是以風長天拿得十分小心。
上麵的字十個裡頭倒有三四個不認識,一看之下,腦袋就“嗡”裡一聲響。
但風長天卻笑了。
“!!!!!!”
陛下不單拿起了書,還對著書笑!
小豐子完全驚恐了,兩腿已經有了自己的意識,想去隔壁找太醫。
薑雍容所謂“親自泡茶”,也不過是在旁邊等魯嬤嬤泡好了,一會兒親自端過去而已。
“主子,想在這深宮裡過活,皇恩是唯一的指望。陛下好聲好氣地,主子怎麼倒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處處想冷陛下的心?”
魯嬤嬤一麵泡茶,一麵苦口婆心地勸說,“他言語上雖不大有分寸,但又沒壞心,主子又何必較真呢?”
思儀附和:“就是就是,陛下待人可真好,比先帝好多了!”
薑雍容正色道:“正因為陛下沒有分寸,所以我須得有分寸。”
有些界限必然劃清楚,尤其對是風長天這種毫無界限的人。
魯嬤嬤道:“主子彆忘了,小皇子還指望著陛下看顧呢。”
“我知道。”薑雍容無聲地歎了口氣。
所以她要“親自”泡茶。
界限要劃,禮數也不能缺。
魯嬤嬤斟了一盞茶給薑雍容:“主子品品看。”
薑雍容一見那茶杯,道:“換一隻杯子。”
思儀訝異:“這就是主子日常用的。”
薑雍容道:“以後都不用了。”
魯嬤嬤和思儀互相看了一眼,都不解何故,但還是依言換了一隻。
魯嬤嬤的茶藝是先家主夫人親身傳授,不說冠絕天下,冠絕皇宮不成問題。此時芽葉在茶水中浮沉,一旗一槍,根根分明。
但這一番妙處對風長天基本是形同虛設,他抓起茶杯就喝,喝完道:“雍容啊……”
這一聲把薑雍容叫得眼角都跳了一下。
女子的閨名隻有最親近的人叫得,這麼著還不如被叫美人兒……
偏偏風長天毫無自覺,這麼款款地喚完之後,接著道,“我聽小豐子說,你是平京城裡有名的才女啊。”
才華,美貌,家世……薑雍容確實一樣也不缺,許多儒林大佬登門任教,並非全衝著薑家的權勢與禮遇,更多的是衝她這個學生。
但那又有什麼用?
早知道她的人生會是這樣,其實根本不需要去學那麼多東西。
“陛下謬讚,妾身隻是粗通文墨。”
“莫謙虛莫謙虛,連小豐子都知道你的才名,那顯然是人儘皆知了。”風長天說著,起身走到她麵前,認真地道,“雍容啊,你看,你求爺的事,爺已經答應你了,爺這麼講義氣,你總不能不報答,是不是也該為我做點什麼?”
……來了。
薑雍容心中響起這兩個字,鎮定,幽冷。
劃界限沒有用。在他不肯稱呼她“皇嫂”或是“薑氏”的時候,她就該知道他有所圖謀。
不管是上位者的天性還是男人的天性,都注定他會習慣於強取豪奪。
但是,絕無可能。
她願意在能力範圍內保護年年,但絕不包括為年年委身於男人。
她淡淡道:“那要看陛下想要哪種報答。”
聲音清冷至極,眼神冰涼,不帶一絲溫度。
風長天像是看不到她的冷臉,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幫我看看奏折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