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嬤嬤早已經準備好熱手巾和暖手爐遞過來,頗為憂心地道:“陛下今兒一直沒來呢。”
然後又道:“許是今兒個大宴諸臣走不開吧。”也不知是說給薑雍容聽,還是自己安慰自己。
薑雍容隻當沒聽見,拿起桌上的橘子去逗年年:“年年長大一歲啦,給個橘子壓歲好不好?”
年年聽得“壓歲”兩個字,臉上便露出了開心的笑容:“母後恭喜發財!”
薑雍容倒被他逗笑了:“誰教的?”
“高高!”年年脆生生地答。
薑雍容臉上的笑容頓了一下,不過也隻是一下,她接著問道:“年年的壓歲錢在哪裡呢?”
年年很快從自己屋子裡抱出一個錦匣,裡麵份量還頗重,有薑雍容昨晚給的一對紫金如意嵌寶金錠,魯嬤嬤給的黃金鑲貓眼石長命鎖,思儀和乳母也送了他幾錠銀子,還有平時他拿來當玩意兒的東珠和寶石。
這個小家夥簡直是見不得閃閃發亮的東西,屋子裡四個女人的頭麵首飾不能到他手裡。一到手定然要把能摳的全摳下來。
這匣子可是他的寶藏,乳母說他已經翻來覆去數了一整天了,這會兒又抱到薑雍容麵前來數。
薑雍容便陪他坐著,看著他奶聲奶氣地開始數:“一……二……三……”
沒辦法,隻會數三個數,因此數來數去,匣子裡的東西永遠都是三樣。
就在年年數到第四遍的時候,外麵傳來了叩門聲。
門環被折得咣咣響,可見叩門的人力氣之大。
單聽這動靜,就知道來者不善。
薑雍容向年年道:“年年有這麼多寶貝,可要守好哦。帶回去藏起來,不要給天牛精發現好不好?”
天牛精乃是年年睡前故事裡的一個大壞蛋,並非來自於任何典故,而是風長天所創。
年年愛聽故事,薑雍容學富五車,肚子裡有無數的故事,上至三皇五帝,下至文士詩人,應有儘有。但這些風流人物全數敗給了風長天信口胡謅的天牛精。
據風長天所說,這天牛精最愛收集彆人最心愛的事物,比如屎殼郎的屎、孔雀的翎、龍的鱗、鹿的角,以及守財奴的銀子。
年年一聽這話,立即緊緊抱起了匣子,急急命令乳母:“抱走,抱走!”
這是指將他抱走的意思。
等年年回了房,薑雍容才吩咐開門。
門開處,薑雲容一馬當先,大踏步進來。
身後照舊是古雨兒和趙明瑤,以及大批的宮人。
她終於學乖了沒有坐皇後用的翠輦,外頭停的隻是三頂小轎。
“姐姐看上去毫不意外啊,”薑雲容走進來,死死盯著薑雍容,“看來是早就知道消息了。”
薑雍容淡淡道:“昨天在筵席上你還敢對我口出不遜,可見你並沒有長教訓,來找我隻是早晚的事,不難猜。”
“誰跟你說這個!”薑雲容怒道,“陛下今天晚上當著百官、藩王和外使的麵,下旨立你為後!”
薑雍容吃了一驚:“怎麼可能?”
風長天瘋了麼?
要立一國之後,並不是一封聖旨就可以,要太常寺、宗正寺與禮部核準無誤,方能簽發。
“陛下怎麼說的?”她立刻追問。
薑雲容臉色鐵青:“他說要是娶不到你,他就剃了頭發去當和尚!”
薑雍容:“……”
這分明是耍無賴了。
但,確實是風長天乾得出來的事。
“你你你還笑!果然你早就知道了,還在這裡跟我裝!”薑雲容怒道。
薑雍容愣了一下,下意識想撫一撫自己的嘴角。
她笑了嗎?
事態如此嚴重,自己怎麼還笑得出來?
果然薑雲容已經氣極敗壞:“薑雍容,是誰口口聲聲說自己絕不會再當皇後?!你果然是當麵一套,背地裡一套,上次還假惺惺作情救我一命,根本就是想讓我知難而退,我告訴你,我薑雲容沒那麼傻,也沒那麼好對付!”
她說完,大喝一聲:“給我把她拿下!”
這回的宮人倒是應聲而動,出手入風,一湧而上。
魯嬤嬤和思儀雙拳難敵四手,被扔在了人群之外,薑雍容被架住了雙手,才發現這所謂的宮人十分眼熟,乃是薑雲容母親身邊最常使用的那一批心腹。
“給我把她押進去!”薑雲容手指佛堂,厲聲命令。
下人們令出即行,立刻將薑雍容推進去。
薑雲容帶著古雨兒和趙明瑤入內,指揮下人關上房門。
薑雍容環顧室內諸人,視線一一掃過,問:“還有彆人麼?”
薑雲容冷笑:“你什麼意思?”
“對付我一個,不需要這麼多人手。”薑雍容道,“若是你外頭還有人,一,立即封鎖清涼殿,派人攔住魯嬤嬤和思儀,不讓她們出去報訊。二,不得驚擾小殿下,否則孩子哭鬨起來,引人注目。三,派人盯住這一帶的羽林衛巡防郎將孫通,他是我二哥的人,這裡一旦出事,他會第一個發現。”
薑雲容聽得愣住,下意識望了望古雨兒,古雨兒道:“姐姐,雨兒覺得娘娘說得有道理。這畢竟是你們姐妹之間的事,沒必要驚動旁人。”
薑雍容的視線落在古雨兒身上,點點頭:“到底是古家的小郡主,不錯。”
薑雲容卻還在遲疑:“你……你安的什麼心?”
“你再不照我說的做,你今晚什麼事都彆想乾得成!”薑雍容抬高了一點聲音,眉宇間有淩厲之色,“從這裡跑去通知太妃派人幫忙傳訊,連半炷香功夫都不用,魯嬤嬤大約已經派思儀出去了,你還不快去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