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安排(2 / 2)

吾皇 山中君 7331 字 3個月前

真正的冷宮清涼殿倒是越來越熱鬨。

風長天算是過了明路,再也不用扮成羽林衛了,於是先是派了一隊人在清涼殿周圍保護,然後自己一出動就是禦儀隨身,浩浩蕩蕩而來,從早飯吃到晚飯,早朝也不上,禦書房也不去,就差在清涼殿占間房,添張床了。

這一切魯嬤嬤是瞧在眼裡,喜在心裡,原本還有些擔心薑雍容死腦筋,又要把風長天往外趕。

但結果出乎她的意料,薑雍容不單沒說半個“不”字,甚至顏色待風長天越來越和悅,比方說昨天下午風長天摘了朵臘梅替她簪上,她便也由他簪上了,再也沒像以前那般避之不及。

主子這是開竅了啊!

再加上前些日子薑原告病在床——阿彌托佛,魯嬤嬤不是有心要咒家主大人,但家主大人真是病得太是時候了!他原本是死攔著不讓風長天封後的,這麼一病,宛如一座大山倒下,底下倒出來了幾個心思活絡的臣子,開始站在風長天這邊說話了。

光明就在眼前了!

魯嬤嬤欣慰地想。

正月十五這日,藩王要回封地,使臣也要起程回國了,照例又是一場大宴,清涼殿難得地冷清了下來,年年來找薑雍容陪他去找珠子。

那次盒子也不知灑出了多少珍珠,佛堂的犄角旮旯裡冷不丁便會從角落裡尋出一顆來。這成了年年最愛的遊戲,每天除了吃吃喝喝睡睡,就是爬在地上,鑽進任何一個可以擠得下他的角落,往裡麵摸索看看有沒有又大又圓的珠珠。

薑安城來的時候,薑雍容沒有查覺,她正忙著不讓年年往香案底下的角落裡鑽,“那裡頭灰塵大,回頭定要嗆得咳嗽,咳嗽了就要喝藥,年年要喝藥嗎?”

“阿容,你帶孩子還挺像那麼回事的。”薑安城道。

薑雍容這才發現兄長來了。

無論任何時候,看到兄長就是一件讓人很安心很舒服的事,但不知怎地,薑雍容的感覺到自己的心臟收縮了一下。

“年年,母後的後冠上有很多珠子,你要不要?”薑雍容問。

年年找了半天一無所獲,當即便開開心心地由薑雍容抱回房中。

薑雍容將後冠找出來給他玩。

薑安城歎道:“這隻怕是下場最淒慘的一頂後冠了。”

“倒不是。德宗陛下的第一任皇後用後冠上的紅纓勒死了自己,那才是最淒慘的。”

薑安城:“……”

年年玩得專心致誌,薑雍容輕輕撫著他的頭發,口裡問道:“父親還好麼?”

“沒有大礙,不過略咳嗽幾聲,依我看,父親主要是氣的。”薑安城歎了口氣,“陛下是天天換著花兒跟臣工們鬨,真是不讓人消停。”

風長天封後的聖旨受到了史無前例的強烈抵製,保皇派和薑家在這件事情上站成了一線。

但這隻是暫時的。

當柴火架得越高的時候,就是點火的時候。

她清楚地知道,父親在等,他在等風長天到底能為立後的事做到什麼程度。

風長天做得越離譜越出格,父親便會越開心。

而今風長天已經破釜沉舟背水一戰,父親所等待的時機已經成熟。

“父親大約是既不願違背聖人之道,也不願違逆君上之命,每日憂心如焚,因鬱至疾,所以告病。”薑雍容輕輕地道。

“阿容你還真是料事如神。可不就是這樣麼!”

這時便有人站出來,引經據典,找出種種依據,指責大臣們是如何大逆不道,而薑雍容又是各種美德在身,實際與陛下十分匹配。

他們還有本事從浩如煙海的史書古籍中翻出條條框框,表示小叔子取嫂子其實史上早有先例,算不得什麼大事。何況立後畢竟是陛下的私事,大家又何必在朝堂上爭來吵去,害得連國務都沒辦法處理好呢?

中間也許會有幾個人辭官,說不定還要有人血諫,亂轟轟鬨上一場,最後反對者會被罵得一文不值,最終因為勢單力薄,而被薑家一派的唾沫星子淹死。

然後,宮中大辦婚事,她會從清涼殿再次回到坤良殿,嫁入風家,成為皇後。

罵名算什麼?聖人算什麼?朝堂之上,隻有赤/祼/祼的利益之爭。

薑雍容心漸漸冷下去,問道:“二哥,都準備好了麼?”

“嗯。”薑安城壓低了一點聲音,“今兒是十五,我帶你出去看燈。”

然後她再也不會回來。

從年三十到正月十五,各處衙門都是封印休沐,太常寺和禮部卻是例外。因為一年到頭的年慶中,猶以這段日子為重中之重,各種祭祀典禮不絕,所以旁的衙門最清閒的日子,反而是他們最辛苦的日子。

所以等到十五年節一過,太常寺和禮部的人會開始一連休沐十日,各種需要祭祀之地都會關門封印,除了些微幾個值守人員,到處空空蕩蕩。

比如帝陵。

她離宮之後,帝陵裡會多一具麵目全非的女屍,身上穿著她的衣物。

皇後薑雍容以身殉葬,追隨先帝而去。

“好。”她輕輕地吐出這個字。

她最後抱了抱年年,年年還不知道要發生什麼,聚精會神摳後冠裡的珠子。薑雍容在他小臉上親了一下。

“我們走。”她起身道。

話音才落,就見風長天掀起簾子,邁著長腿進來:“走哪兒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