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馬會的正日子終於到了。
這一日將會決出最快的頭三名,除了城中富戶們共同湊出的賞格外,還能身披紅綢,騎馬踏街,在雲川城裡逛上一圈,其威風程度就算比不上中狀元,也相差無幾了。
今年的賞格比往年的都大。
城中富戶們原本已經出到一千兩白銀,薑雍容又以天虎山風爺的名義加了一千兩,總共是二千兩白銀,一錠一錠碼在高台上,在陽光下被照耀出眩目的光芒,能晃瞎人的眼睛。
高台上鋪著紅氈,除了放著兩大箱銀錠,還有一群鶯鶯燕燕。
那是騎手們專門從城中請來的樂坊女伎,穿著輕薄的衣衫,手臂上和騎手一樣係著一根紅纓,紅纓垂下一塊小木牌,上麵用天乾地支排序,乃是代表騎手的身份。
騎手到達終點後贏了不算,要在返程時第一個取得女伎臂上的紅纓,才算是真正的頭名。
據說從前都是把紅櫻掛在樹上,騎手們在樹下取了就完,後來人們嫌其沒看頭,於是另添了這款新鮮花樣。
騎手們尚水出發之時,女伎們便上高台獻舞,手縛紅纓,雪臂似玉,紅纓勝火,就算不舞動,也能將台下的人迷倒一大片。
這也是騎手們大出風頭的時刻,誰請的女伎最美,誰騎的馬最快,能讓整個北疆的人們津津樂道一整年。
今天也是賽馬會上最熱鬨的一天,整個雲川城的人幾乎都來了,高台下被圍得裡三層外三層,一邊是光芒耀眼的銀子,一麵是豔光四射的女伎,讓大夥兒目不暇接。
這一天,到處都是歡聲笑語,薑雍容看著一張張快活的笑臉,心中有說不出來的高興。
隻是下一瞬,她看到風長天手指上拎著一樣東西在轉,定睛一瞧,居然那根紅纓。
“你的怎麼還在這兒?”她吃了一驚,意識到這家夥又不靠譜了,“你沒請女伎?”
“請了。”風長天氣定神閒地答。
“人呢?!”
“不急,這不來了麼?”風長□□某個方向點了點頭,一名濃妝豔抹的女伎被天虎山的兄弟們簇擁著往這邊過來。
這位女伎生得高大壯碩,肩寬,腰粗,一張大嘴塗得血紅,當得起“血盆大口”四個字,臉頰上還抹著兩團濃濃的大紅色胭脂,比年畫娃娃臉上的還要紅些。
女伎本人聳眉耷臉,一副馬上要哭出來的神氣,委委屈屈地道:“嗚嗚嗚,老大,我真要上去跳舞嗎?”
是虎子的聲音。
薑雍容:“!!!”
薑雍容:“……”
這一瞬的心情可以用“百感交集”來形容,她歎了口氣,“風爺,咱們其實還有錢,用不著這麼省的。”
“大嫂,你不能怪老大,這事說得來得怪你。”虎子眉一皺,嘴一撅,臉上呈現出一個奇詭的形狀,讓人難以直視,“我們去請了,但是沒有一個女伎肯接老大的紅纓。她們說,老大是薑夫子的男人,不能碰!”
薑雍容:“…………”
風長天看著她:“我倒想知道,你是做了什麼,讓她們這麼死心塌地?”
經上次的“北狄人暗算風爺”事件後,風長天和天虎山的聲譽一時無兩,天虎私塾也跟著水漲船高,百姓們送來的孩子一間小院已經坐不下。
薑雍容便將左右隔壁的院子一道買了下來,預備將孩子們分作幾班,另請了兩位夫子給孩子們上課。
新私塾尚在灑掃改換之際,有幾名女孩子找上門來,問薑雍容,像她們這麼大的學生收不收。
薑雍容道:“隻要願學,不論大小。”
女孩子們又問:“不是男子,是女子,能不能學?”
薑雍容道:“隻要願學,不分男女。”
女孩子們彼此望了一眼,彼此之間的手牽得緊緊的,像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氣,問道:“我們是樂坊女伎,能學麼?”
薑雍容微微一笑:“隻要願學,不論貴賤。”
女孩子握著彼此的手,激動得歡呼起來。
從此天虎私塾便多了一群特殊的學生,由薑雍容親自教導。女孩子們年歲已經不小,在風月場中也接觸了不少詩詞歌賦,雖不能認字,但道理與情感皆是水到渠成,教起來比教小孩子要輕鬆得多。
而且女孩子們一個個肚子裡有無數新鮮趣聞,課堂上是薑雍容上課,課間閒暇便是女孩子們不放過任何一個機會教薑雍容如何梳頭、如何上妝、如何穿衣以及如何抓牢一個男人的心。
在私塾上課是女伎們的歡樂時光,其實對薑雍容來說也一樣。
隻是女孩子們為了她,連風長天的邀請都敢拒絕,薑雍容還真是沒想到。
“去那邊,把衣裳脫了。”對於虎子的妝容薑雍容簡直無法直視,“我為天虎山的名聲苦心經營,可不能讓你們就這麼毀了。”
“謝大嫂!大嫂英明!大嫂萬歲!”
虎子宛如絕處逢風,那是一瞬也沒有遲疑,風風火火衝了出去。
風長天看著他的背影,不滿:“雍容,他們抓了半天鬮才選出來這家夥,你把他放跑了,我到哪兒再去找個女伎?連個戴紅纓的女伎都沒有,咱們天虎山的名聲豈不是更沒加完蛋?”
薑雍容抬手伸向他的掌心。
風長天的手像是有自己的意識,立即將薑雍容的手握在手裡,隻覺得柔若無骨,觸手之處一片膩滑。
心中甚美:嗯,雖然雍容放跑了他的女伎,但若是肯這樣給他握握小手,那放就放吧。
天虎山的名聲什麼的……完蛋就完蛋吧!
“鬆開。”薑雍容臉上微紅,低聲道。
風長天隻裝聽不見,手裡握著她的手不放,口裡假惺惺發愁:“你說,這可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