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祀過後,宮人捧上一對玉杯。
玉杯乃是用一整塊玉料刻成,中間一條細細的玉鎖鏈連在一起,杯身上雕著龍鳳翔雲。
兩人各端起一杯,先飲下半杯,再和對方交換酒杯。
風長天接過她的杯子,唇貼合著她方才飲過的位置,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薑雍容,慢慢地將杯子裡的酒一飲而儘。
薑雍容被他這樣看著,隻覺得自己的臉已經快要著火了。
小豐子也有點膽戰心驚。
很擔心陛下堅持不到禮成,就要把娘娘撲倒一口吞了。
合巹禮成,帝後分彆被引到東西偏殿更衣。
薑雍容卸下了沉重的後冠,揉了揉僵硬的脖頸,然後就見宮人們托上來一套大紅色衣裳,赫然又是一套吉服。
薑雍容:“……”
按規製,此時應該是換下吉禮袍服,穿上常服。
“這是陛下特意吩咐的。”笛笛抿著嘴道,“依我看,風爺……啊不,陛下,陛下是實在是太喜歡娘娘穿吉服了,所以讓娘娘穿了一身又一身。”
既然新郎是風長天,那麼想要一個完全按照儀製來的婚禮想也不可能。薑雍容乾脆將儀製規章從腦子裡扔了出去,起身由宮人服侍更衣。
衣裳一上身,袖口金線刺繡的鳳凰仿佛要騰空而去。
很眼熟。
刹那間,她想起來了,這是風長天在飛雲閣訂的那身吉服。
一顆心本來已經像是浸在甜軟的汁水裡,現在益發軟得不可思議,也甜得不可思議。
她懂他的意思了。
“你們都下去吧。”薑雍容吩咐。
“可頭發還沒梳好呢。”笛笛道。
“下去。”薑雍容看著鏡中的自己,“我自己來。”
宮人們麵麵相覷,哪有新婚之夜讓皇後娘娘自己梳頭的道理?
但今晚這場婚禮注定和皇宮中以前舉行的任何一場婚禮都不行,連禮官都被扔出去了,她們哪裡還敢多嘴?當即和笛笛一起依言退下。
薑雍容對著鏡子挽好了頭發,簪上簪子,推開門,往寢殿來。
按儀製,是皇後先被送入帳中,然後恭迎皇帝入帳。
但此時,風長天已經在殿內等著了。
他身上穿的也是紅底金繡,華彩非凡,比起前麵那身大婚袞服少了幾分威嚴,卻多了幾分華豔,為他的麵龐增添了一絲魅惑之感。
殿中一個宮人也沒有留,他站在殿中,周身是玉珠金寶富麗堂皇的深深殿堂,以及紅燭高燒輝煌燈火,所有的光芒都向他彙聚。
他凝望著她走近,目光深深,好像已經在這座宮殿等了她千年萬年。
很早很早的時候,他就在用這樣的眼神看她了。
如果人生能夠重來,薑雍容真想告訴當初的自己,在他第一次問她願不願嫁給他的時候,就大聲告訴他,她願意。
願意嫁給你,和你共度往後每一個朝夕。
願意嫁給你,和你一麵麵對每一場風雨。
“雍容,”風長天向她伸出手,“我從前見人家成親都是要拜堂的,我們還沒有拜堂。”
是的,帝後並不拜堂,因為天底下沒有什麼能讓皇帝行禮。
但此時此刻,他不是皇帝,她也不是皇帝。
他們是風長天和薑雍容。
隻是風長天和薑雍容。
“好。”薑雍容眼眶微微發熱,臉上露出了深深的笑容,“我從前隻成過親,還沒拜過堂。”
“那是因為老天爺讓你等著我。”風長天說著,口裡道,“一拜天地。”
兩人在殿中跪下,深深叩拜,以頭觸地。
“二拜高堂。”
兩人對著門口,門口是掛滿紅燈籠的庭院,以及庭院上方布滿星晨的天空。
他和她想拜的人,都在天上看著他們。
風長天道:“那個,父皇,母妃,雖然我從來沒見過你們,但今天是你們娶媳婦的好日子,怎麼著也該跟你們打聲招呼,看,兒子我挑得媳婦漂亮吧?”
據說人死之後都會化為星辰,不知道哪一顆會是母親?薑雍容仰望著星空,在心中默默道:“母親,今天是女兒嫁人的日子,你看到了嗎?這就是女兒給自己找的夫婿。她待我很好很好,若是你還在,你一定也會喜歡他的。”
兩人起身,相向而立。
“夫妻對拜。”
兩人深深向對方彎下腰去,然後忍不住抬頭看見了彼此。
殿中四角皆燃著一座七寶樹燈,四壁還點著紅燭,明亮的燈火彙聚在殿內,仿佛將這座宮殿變成了一座異彩閃爍的奇異世界。
他們在這奇異的光中望著彼此,在對方的眸子裡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自己。
“禮成。”風長天輕聲道,聲音輕極了,像是怕聲音重一些,會驚擾了什麼,“雍容,現在可以叫夫君了。”
“你近一些。”薑雍容道。
風長天低下頭,俯首就近,薑雍容湊在他的耳邊,輕輕吐出了那兩個他等待已久的字:“夫、君。”
聲音輕,還帶著一絲微顫,像是風中細細的嬌黃花蕊。
這一聲就像是濺進油裡的一點火星,風長天隻覺得自己的血液中有火焰騰然而起。
他彎下腰,一把將她打橫抱起來,再給今夜喊了最後一聲:
“禮成,送入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