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條道長(2 / 2)

等到她微微睜開眼睛的時候,化妝師都微微的有點點恍惚。

都說真正的美是超越性彆的,清冷、英氣,帶著從千軍萬馬當中運籌帷幄而過的沉靜,但同時,緋紅的眼角微微挑起,就有一段欲說還休的神韻,微微上揚的眼角讓她多了一點兒瀲灩的眸光,畫一般的眉眼又帶著一點兒女孩兒的婉約。

眉如遠山青黛,目若春水初融,是一種讓人看了十分驚心動魄的美麗。

化妝師之前都嘀咕謝導難為人,怎麼可能打造出來這樣矛盾感的美人呢是?但是他現在知道自己錯了,如果人對了的話,這樣的矛盾感實在是有種讓人不敢攀折的美感。

化妝師自己都呆了一會兒,然後連忙推著她去照鏡子,朝今歲整理好了那條茜色的裙子,抬眼對上了鏡子裡的人,都是微微一愣。

和她想象當中有點怪異的扮相不同,這個打扮十分融洽,看上去仿佛天生就該是這樣。

朝今歲突然間笑了,也是,她本來就該是這個樣子的。如果沒有十幾歲那一年的一場意外,如果哥哥還在,也許修真界就會少了一個玉麵修羅,多了一個某某仙子。

隻是往事不可追,事到如今,她也已經習慣了自己的樣子。

剛剛收拾好一切,她推開了化妝間的門,就撞上了已經早早等在了門口的燕雪衣。

燕雪衣已經換上了一身玄色的袍子,黑色頭冠、白玉簪子,他本來因為短發看上去稍微柔和了一點的氣質,在換上了這身九皇子的裝扮之後,瞬間淩厲了許多,也更加像是那個曾經讓六界聞風喪膽的魔頭了。

尤其是他抬眼看過來的時候,她都微微有點恍惚,隻不過她很快就回過神來,剛剛想要問他來這裡做什麼,就聽見他道,“很漂亮。”

是真的很漂亮,比他自己幻想當中的歲歲還要漂亮。當她走出來的時候,他的視線一刻都無法從她身上移開。

仿佛,這一切都和那個久遠的記憶重疊了起來。

呆道修喜歡穿白衣,她很少穿這樣的顏色,但在她繼任長霄宗的掌門那天,是換了莊重的禮服的。隻可惜那時他被發現了魔族血脈,被關在長霄宗水牢裡養奄奄一息,根本看不到她的繼任大典。水牢裡不見天日,不知歲月,他被關得久了,記不清時間了,就用稻草編了一隻蚱蜢想給她當繼任的禮物,又花光了身上最後一塊靈石聽守著他的弟子轉述。他們都說朝掌門穿絳紅色實在是好看,燕雪衣那個時候就想著,那應該是好看的,呆道修從小到大都漂亮得和個小姑娘似的。他如今終於看到了,隻覺得當初的人沒有騙他,是真的很好看很好看。

朝今歲剛剛想問他要做什麼,就聽見他輕笑道,“問你借一點口脂。”

她還有點困惑,他就突然間捏住了她的手指,在她的唇珠上麵蹭了蹭,這個動作由他做出來,那雙漂亮的鳳眸一眨不眨地盯著她,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妖異感,他把那根沾著朱紅色口脂的手指點在了他的薄唇上——仿佛是完成了一個迂回又虔誠的親吻。

燕雪衣微微俯身看著她,捏著她的手指,輕輕點著他的唇,緩慢地蹭開,低聲笑了,“我的一塊靈石沒白花。”

朝今歲回過神來,她也不知道他這句沒頭沒腦的話什麼意思,嫌棄他把她手弄臟了,伸手就把那點沒擦乾淨的口脂全揩在他的臉上了。

他被人一把推開,看著她的背影,他輕輕地笑了。

紅色的口脂在臉上劃了一道印記,就像是一個吻痕一樣,襯著那個俊美到近乎妖異的青年,有一種靡麗的美感。

他垂下眸子心想,歲歲,真好看。

*

等到朝今歲終於到了攝影棚的時候,場上還亂哄哄地一片。

周一和她那群朋友們都已經拍完了,閒著不肯走,就是為了看朝今歲。要說他們沒有看熱鬨的心,那是不可能的,不光是想看熱鬨,而且還想看她出醜。

畢竟他們可不覺得朝今歲的女裝能夠多麼驚豔,她長得好看是一回事,可是男女之間的區彆還是很大的。

周一已經都能夠想到朝今歲拍完之後靠百萬修圖師狂修圖的效果了,想起之前朝今歲讓她丟了一次臉,她就心裡十分不爽,現在更是看熱鬨不嫌事大。

在現場這群人裡,不少都是和周一一樣的心情,畢竟江翡這個角色實在是塊大餅,被一個空降關係戶給搶走了,誰能夠甘心呢?娛樂圈可不管是男是女,隻要搶資源的,都是敵人。

然而等到她出現,人群當中也不知道是誰驚呼了一聲,大家都朝她的方向看過去,都是一愣——

他們幾乎是一眼就斷定了,眼前的這個紅衣美人這是江翡,因為看上去太像了。

書裡說江翡因為長相太過於漂亮,就算是男裝的時候都要帶著半塊麵具,但就是這樣的一個大美人,仍然可以運籌帷幄、帶領千軍萬馬。大家都覺得隻是作者美化過度的一個角絕色,現實中沒人可以是江翡,江翡也隻是作者對於古典花木蘭式美人的一種極致塑造。

但是當朝今歲走出來的時候,大家突然間覺得江翡這個角色在他們眼前慢慢具象化,仿佛書上的那些至美的形容詞一個個生動地鋪開,又凝聚成了眼前的人——簡直就像是從《破陣子》這本書裡麵摳出來了個人物一般!

謝導本來就特彆看好朝今歲,看到她的扮相的時候,差點兒沒一拍大腿。他第一眼就覺得朝今歲像是江翡,隻是沒有想到,換好了相應的妝造之後,竟然就像是出書中走出來的江翡,他簡直不能夠再滿意。

饒是陳曦月和徐晨這兩位主演都忍不住眼前一亮,之前懸著的心也就徹底放下來了。畢竟他們都很清楚,這樣的一個氣質、長相樣樣貼著戲長的演員,把戲演崩的幾率非常小。

至於之前興致勃勃地想要看朝今歲好戲的人嘰嘰喳喳的議論聲都消失了,都愣愣地看著那個茜色紅裙的“江翡”,鴉雀無聲。就連周一此時都忍不住升起來了一種感覺——朝今歲真的很適合江翡。饒是周一自己卻換上這一套的衣服,也不可能比朝今歲更加像江翡了。

周一眼中閃過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妒色,有很快換上了若無其事的表情,隻是眼神往後台方向不經意地瞥了幾眼。

等到謝導演讓人就位,攝影師也準備好了,朝今歲朝臨時搭出來的台子走上去的時候,一邊的道具師卻突然間有點尷尬地跑了過來,“導演,那個江翡要用的紅綢……”

謝導低頭一看,就看到了斷成四截的紅綢,這塊紅綢一看就知道這是人為的,因為切口十分整齊,這又是道具組新準備的。

謝導當即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難免有點火大,他讓那邊準備拍攝的人全停了下來,壓抑著怒氣問道,“到底是誰乾的?!”

場上這群嘰嘰喳喳的人都安靜了下來,謝導環顧四周,實在是惱火極了,“我不管你們私底下怎麼爭怎麼搶,在我的劇組裡最基礎的原則就是不能夠影響到拍攝!現在這樣拖慢了拍攝進程,要是被我抓到了,我管你是什麼角色,照樣讓你們滾蛋。”

謝導脾氣真的不算是好,私底下怎麼著他都管不著,但是鬨到他麵前的還是第一次。

謝導警告的目光讓周一有點發怵,但是她是趁著天黑的時候搞的,全副武裝也沒露臉,心中多了一點點的底氣。

謝導回頭歉意地看了一樣朝今歲,把這事交給助理去調監控,隻是,他忍不住對著那些紅綢發愁——畢竟宣傳片的樣式都已經打好了,要突然間換道具的話,今天一天還不知道搞不搞得完。

朝今歲卻突然間道,“不用了。”

她抬起眸子,清銳的目光對準了人群中的周一。

在周一忍不住後退的時候,朝今歲一步步朝她走來,那雙清冷的眸子裡一片寒意。隻是就在周一想要壯著膽子問她想要乾嘛的時候,朝今歲隻是淡淡道,“借用一下。”

她還沒有反應過來,朝今歲從周一腰間的劍鞘,“嘩”地抽出來了一柄雪亮的道具劍。

清光一閃而過,那把劍擦著周一的臉頰過去,那一瞬間,這把明明毫無威脅力的道具劍,仿佛變成了一柄讓人毛骨悚然的大殺器。

周一瞪大了眼睛,額前的一綹發絲被寒光劃過,在她微微收縮的瞳孔裡變成了兩半。

朝今歲轉了一個漂亮的劍花,提劍轉身踩上了台柱,轉過身來,微微一振劍尖,額前的龍須劉海無風自動,她淡淡道,

“不用麻煩了,用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