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粒魔頭(1 / 2)

程言這天的確是夜裡有一台手術,從晚上十點多開始,一直到淩晨四點才終於結束。

從辦公室出來的時候,他已經換了件風衣。

他剛剛打開手機,就看到了好幾個程家老爺子的未接電話,程言看到了微微皺眉,給老爺子回了一個消息。

程家老爺子一直很屬意孫子和齊家的孫女,最近估計又是聽到了齊月在他麵前抱怨了,一直在催著程言回家。

和老人家講道理又不是很行得通,偏生還有心臟病,受不得氣,全家都隻好哄著程老爺子,基本上對他的話從不忤逆。

程言幾不可見地歎息了一聲,理了理衣擺,關門朝醫院負一層走去。

他才走出電梯口,就感覺到了身後似乎有人。

他微微一頓,轉過頭來,就看到了車邊靠著的燕雪衣。

燕雪衣似乎已經等了有一會兒,見他下來,朝他走過去,遞給了他一小瓶糖漿。

程言接過來,輕笑道,“你是來等我的?歲歲呢?”

“是的,找你有點事。”燕雪衣挑挑眉,自己舉起了可樂,和他碰了碰,見到程言喝下去了,這才勾起了嘴角,那雙漂亮的丹鳳眼裡麵光芒一閃而過,他輕聲念叨:3,2,1

程言剛剛想說話,就直接眼前一黑——

燕雪衣扶住程言,輕聲嘖了一聲,嘀咕了一句真重,就朝對麵的車打了個手勢。

一直在暗中觀察的朝今歲連忙把車開了過來,打開了車門。

燕雪衣把程言扶進了後座,才剛剛把人放下,就被車裡麵待著的橘子一個喵喵拳撓了一把。

燕雪衣把橘子給拎了起來,冷笑了一聲揪住了它的胡子,直接把這隻囂張無比的橘貓瞪得慫了下去,這才把貓塞進了程言的外套裡麵。

朝今歲從前麵探頭過來,伸手戳了戳程言,確定了程言真的暈過去之後,她這才鬆了一口氣,讓燕雪衣趕緊開車。

燕雪衣輕嗤,“看你慫的。”

朝今歲幽幽道,“你不是說要把哥哥打暈,到頭來還不是用丹藥?你不慫怎麼不把我哥直接敲暈?”

燕雪衣:……

“這不是怕你心疼麼?”燕雪衣跑前麵開車去了,表麵上不動聲色地仍然是那副臭臉,實際上內心酸溜溜地,看到車鏡裡朝今歲給程言係安全帶的樣子,越看越糟心,乾脆把車鏡給掰朝上了,眼不見心不煩。

他甚至開始謀算著自己要不要哪一天也受傷/暈倒一次……

朝今歲叫了他兩次他才回過神來,她也不知道這個魔魔頭又開始想什麼了,叮囑道,“等我哥醒了,你最好在家裡設個陣法。”

“那個功法是有點副作用的,他短時間之內可能記不住在現世的發生的事,記憶大概會回到當初隕落之時,如果沒有個緩衝的話,我怕他到時候知道你做的事,可能會拔劍要殺了你。”

他回憶了一下自己這幾千年裡麵做的事,該魔頭默默地轉了過去。

“你應該還記得我哥哥以前的時候吧?”

燕雪衣淡定地點點頭,“記得。”

以前的朝傾歲就是天下第一劍修,除了妹妹誰也不認,劍修脾氣好壓根就是不存在的,在回到長霄宗之前,那可是修真界裡麵著名的第一殺胚……而且,對魔族嫉惡如仇。

“他修的是無情道,除了親緣沒有斬斷之外,其他的七情六欲全都斬斷了。”朝今歲輕笑了一聲,“所以他絕對不會喜歡齊月的,而且在這一世就是一個堅定的不婚主義者,我早就知道大概是不會有嫂子的了。”

“在哥哥隕落之前,就是遭到了魔族的圍攻,哥哥為了救我身受重傷,最後把劍骨給了我,送我離開,你應該知道他那個時間到底多恨魔族。”

朝今歲說完了這些,輕聲歎息道,“我會儘量勸住哥哥的。”

她的話音才剛剛落下,燕雪衣就伸手揉了一把她的腦袋,輕笑道,“不用你勸,交給我。我會讓他接受我的,就算他不接受……”

他轉過頭來,眼底帶著一點點的笑意,“也趕不走我的,我就賴在你身邊。”

朝今歲笑吟吟地看著他,“那,祝你好運了。”

汽車在橘子的喵喵叫當中,朝城南開了過去。

燕雪衣上一次說好要同居之後,就在城南買下了一棟小複式,而且位置還有點兒遠,在一個景區附近,是出了名的荒無人煙,最近的鄰居都要在幾千米之外的那種。

這棟小複式十分溫馨,還帶了一個小花園,就是周圍都沒有人,很有一些幽靜——這也是因為兩個人時常要修行的緣故,靠近山林,稀薄的靈氣也會稍微濃鬱一點點;時而兩人想要試驗什麼陣法,也不必特地掩人耳目了。

燕雪衣找了很久才找到這一塊兒靈氣充裕的地界,兩個人都很喜歡。

所以,這個地點也就成為了他們選好的、給朝傾歲恢複記憶的最佳地點。

小複式裡麵兩個人一人一層,平常的時候互不乾擾;隻有臥室是上下層,兩個人的臥室中間還安了一個樓梯,朝今歲住在樓上燕雪衣住樓下,兩個人隨時都可以去找對方。

本來朝今歲是很喜歡這個布局的,隻不過現在就忍不住有點兒可惜了起來——她是真的怕哥哥醒了之後,知道了燕雪衣這些年乾的事之後……兩個人要是打起來,估計會把房子給拆了。

幸好周圍還有大片的森林還能提供一個合適場所,要是去那裡打的話,周圍又沒人,倒是沒有啥問題的……

橘子對這裡很是喜歡,一進屋裡就到處亂竄,燕雪衣也將程言扶了進來。

房間裡早就布下了陣法,朝今歲也從紅包群裡麵找閣主換來了很多的材料提前準備好了丹藥,給程言吃下去之後。

她就開始運功,喚醒哥哥的神魂。

稍頃,設下了陣法之後,程言就徹底地陷入了深深的沉睡當中。朝今歲伸手把程言放平,估計一時半會兒醒不過來,如果時間久的話,等上一天兩天也是正常的事。

而他們這個時候,能做的也隻能夠等了。朝今歲已經經曆過了很多次的等待、尋找,到了最後一步,她竟也不覺得著急了。畢竟比起那些無望的尋找,至少現在,哥哥已經好好地躺在了這裡。

燕雪衣看見已經去樓下打坐的歲歲,轉頭又看了看躺在床上的程言。

他輕笑道,“你醒了就好了。”

這幾千年裡麵,她找遍了每個小世界,每次都看著歲歲沒有找到哥哥神魂的時候的失落表情。彼時燕雪衣時常偷偷跟在她後麵,看到她露出這樣的表情的時候,他都忍不住心軟了。於是找一找,再找一找,幾千年就過去了。

就算是成為了修真界的頂尖高手,後來更是站到了正道魁首的位置,朝傾歲仍然是她的執念——一個差點就要成為心魔的執念。當年朝今歲化神期渡劫,九死一生,明明扛過了天雷,卻差點兒因為心魔劫隕落。

燕雪衣深知他對歲歲的重要性,就算是他很愛吃醋,可是他卻從來沒有對朝傾歲有任何意見。

這是從小帶大歲歲的人,也是在後來,舍了一身劍骨讓妹妹可以好好修行、用

一條性命換妹妹一條活路的朝傾歲。

他回來了,燕雪衣知道沒人可以取代朝傾歲在歲歲心中的位置,可是他從來不會嫉妒朝傾歲。他隻是很心疼、很心疼那些年裡的歲歲。

在那黑暗的歲月裡麵,兩個人一明一暗,互相扶持,他在魔界摸爬滾打活得狼狽,她卻也在那光鮮亮麗之下,撐過了無數明槍暗箭。他心中充滿了仇恨,無望地活著是為了複仇;她尚且充滿了希望,卻一次次地麵對著失望。

還好,那些歲月都過去了。

當初的朝傾歲的死,對那個時候的他們來說是一件太過於沉重的事情,幸好……他回來了。

除了他以外,歲歲就有親人了,她就不是孤零零的一個人了。

“你醒了之後,她就可以不當掌門了,我就把她拐走當大護法去。”

“在長霄宗她要承擔的東西太多了,道修們無趣得很,倒不如跟著我瀟灑快活。”

“要是可以回去的話……我和歲歲的道侶大典上,我一定會請你喝當年埋下的女兒紅。”

他越說眼睛越亮,還在思考以後怎麼和呆道修快活去呢,程言的手指就在他說到了“道侶大典”的時候就動了動。

他眼前一亮,繼續道,“我要是和歲歲有孩子了的話,你就可以當舅舅了。”

“就是不知道魔族和人族的小孩會不會長角,歲歲比較喜歡長角的……”

他的話音落下,床上的程言嘴角就流下了一絲血。

燕雪衣:……

他凝神給程言調整氣息,重新把人放平躺好,確定無礙之後,化作了一陣黑煙,消失了。

——他是絕對不會告訴歲歲,他剛剛把她哥給念吐血了的。

心虛的魔魔頭在屋頂飄了一會兒,發現程言徹底恢複平靜了之後,這才飄到了樓下。

朝今歲打坐著,橘子就來找她玩了,這魔頭又看不慣這隻愛撒嬌的貓,十分不爽地現出了身形,走過去從背後抱住了她。

他探了探她的丹田,微微皺眉,心中暗自嘀咕著,又伸出手來,將自己的靈氣渡給她,見她睜開眼睛,他淡淡道,

“程言睡了,你也睡一覺吧,我來幫你調理一下內息。”

朝今歲剛剛好像聽到了什麼動靜,但是樓上的哥哥狀態還好,她便沒有深究。此時這魔頭這麼說,她也意識到了今天的靈氣消耗太大了,於是輕聲嗯了一聲,便閉上了眼睛,任由他的靈氣朝她的識海裡麵湧進來。

他的神魂是黑氣的,純正的黑色,而朝今歲的卻是一片金光,在這一片金光裡麵,那似有若無的黑氣就特彆顯眼了,那黑氣和他這個人一樣,滿世界都要留下他的痕跡,蹭了一圈,把她金色的識海都給弄得仿佛沾了灰似的。

她睜開了眼睛,反手握住了他的手,也把自己的靈氣往他的識海裡麵探過去。

燕雪衣的識海卻並沒有對她開放,她在外麵繞了好幾圈都進不去。

一直到一聲似有若無的歎息聲傳來,他打開了識海,放了那一簇簇的金光湧了進去。

他的識海裡一片荒蕪,寸草不生,和朝今歲的那金光遍地的完全不同。她金色的靈氣一進去,就照亮了整片識海。

可是當她看到了識海裡麵飄浮這的那半個破碎的魔角的時候,她微微一愣,她走了過去,伸手用金光試圖補全那破碎的一半。

他悶悶的聲音從後麵傳來,“沒用的。”

那是當初剛剛進入魔界的時候破碎的魔角,彼時剛剛從水牢被救出來,為了活命隻能隻身一人去了魔界。魔界弱肉強食,一開始去的時候難免會狼狽不堪,就連那對漂亮的魔角,都在這時被弄碎了。

這是不可逆的損傷,後來他成了魔尊,找了很多的辦法,始終都沒有做到補全魔角,也就隻好讓這魔角就這麼碎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