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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是第一個趕過來的人,他知道她不想回長霄宗,就帶她去了人界的小鎮的客棧裡麵。他什麼話也沒有說,隻是默默地陪在她身邊。
她呆呆地坐了三天,一直到了那天夜裡,她才終於開口了。
她問的是三娘,少年摸摸她的頭,低聲告訴她,他也沒有找到三娘。
朝傾歲也隻是查到了一點線索而已,他之所以臨行前告訴少年,也不過是覺得自己時日無多,恐怕沒有辦法繼續查下去了,這才將此事告訴了少年的。
他隻說了三娘的事,隻字不提朝傾歲。
她問他以後想要怎麼辦,少年說,他知道三娘大概在哪裡,他暫時也不會去魔界,他會回長霄宗,把娘親帶出來。
他問她想不想和他一起去魔界,歲歲隻是搖了搖頭,她盯著燈花輕笑了一聲,笑聲又冰冷又嘲諷,冷靜極了。
“那天一起去山穀裡的,不止哥哥一個元嬰後期。”
截殺一個瀕臨化神的修士,自然要派元嬰大能來。
長老派了兩個元嬰後期的修士奉命前來截殺朝傾歲,更有元嬰初期數人。雖然現在第一身亡的消息傳遍了修真界,可是,自爆的隻是一個瀕臨化神期的修士。
可以是朝傾歲,也可以是彆人。
少年瞳孔微縮。
他知道歲歲想要做什麼——她想要報仇。
但是如果隻是少宗主的弟弟,她什麼都做不了,更加不可能為哥哥報仇;但是如果死的人是少宗主的弟弟,不是少宗主呢?
少宗主可以為弟弟複仇,可以做很多很多的事,隻需要她放棄自己的人生。
她長得和哥哥相似,稍加偽裝就可以以假亂真;她身上有著第一劍的天生劍骨,這就就是證明身份的鐵證。
可是少年很快就冷靜地指出來了,“你身量不夠,障眼法騙不過長老們;修為也不過元嬰初期。”
她隻是看了看自己的手心,“哥哥將畢生所學都給我了,在完成這一切之前,我不會死的。”
少年沒有再勸她,世界上沒有人比他更加明白她的心情,他隻是看著歲歲離開了小鎮——卻不是往長霄宗的方向。
他想起來了師父的囑托,他心想,他會幫她把師父留給她的劍帶回來的,找到了娘親之後,他就回來好好保護呆道修。
他想回魔界,可是他放不下呆道修。
他轉身,朝長霄宗走去。
歲歲去找了哥哥臨終前讓她去找的雲鶴子。
她拜了雲鶴子當師父,第一件事卻是問他障眼法。她知道,雲鶴子是當世極少數的化神修士,能夠騙過長老們的障眼法,也隻有雲鶴子。
雲鶴子看著當初的奶娃娃如今的樣子,忍不住歎息了一聲。
他隻是讓她練劍,把她哥哥教的劍法練到第十重,他就教她。
春來秋去一寒暑,當她終於讓雲鶴子點頭的時候,他送了她一顆珠子。
那是夢魘獸的內丹,有了它的存在,饒是化神期修士都不看透她的偽裝,而世間上,化神以上的合體期,已經萬年無人可以企及了。
她換掉了之前穿的衣服,換上了哥哥留在儲物袋裡的衣物;她將長發挽起,認認真真地插上了一個青年的玉簪;
她站在鏡子前的時候,像是在透過鏡子,哥哥站在了她麵前。
她輕輕地摸摸鏡子,心裡麵卻平靜至極。
她找雲鶴子不學普通的心法,不學其他的功法,她隻學殺人的方法。她去了魔障從生的沼澤、去了萬鬼哭嚎的鬼塚、去了無數的險地。
天生劍骨、天生道心、天靈根,這具得天獨厚的身體的確也是個神兵,讓她用了最快的速度,把自己練成了一把殺人的劍。
當她提著劍出現在了長霄宗的登天梯的時候,舉世嘩然。
所有人都以為朝傾歲死了,甚至長霄宗已經開始緊鑼密鼓地張羅著新的少宗主繼任大典了,這天,正好是大典當日。
朝傾歲卻出現了,提著一把陌生的劍,卻讓所有人都嘩然一片。
沒人知道她要做什麼,隻能目送著她一步步走到了長霄宗的大典上。
她殺了繼任的那個長老親兒子;殺了送她下山的長老;殺了其他她認為有一切乾係的人……從金丹、到元嬰、再到了元嬰後期。
沒人知道她一個元嬰中期的修士,怎麼可能殺掉那個元嬰後期的修士?可是她就是殺了。
但是她那麼聰明,有些人她暫時不能殺,於是她就停下來了。
繼任大典上,血已經流滿了金碧輝煌的大殿裡。
可是卻沒有人動彈,因為今天是宗門選少宗主的日子,那一日掌門令會交給少宗主,護宗**會保護持有掌門令之人,用來保護少宗主傳承不斷。
但是她用了這個護宗**,殺了那個新的少宗主。
在她終於停下來的時候,無數人對她怒目以對,她卻隻是掏出帕子,愛惜地擦了擦哥哥的袍子,生怕弄臟了。
她那麼聰明,隻是輕飄飄地說了一句“歲歲死了。”,所有人都愣住了。
沒人不知道那個弟弟對於少宗主的意義,可以說,全天下都清楚,要不是那個弟弟,第一劍還不能回來當這個所謂的少宗主。
她說了那天宗門派人追殺她的事情,說了莫名其妙出現的四王。
在眾多前來觀禮的門派麵前,她隻是輕描淡寫道,“殺了幾個勾結魔教的叛徒而已,見笑了。”
是,她隻是殺了一個元嬰後期的長老而已,其他人都留下來了。
縱然長老們無比憤怒,可是他們是名門正派,天下第一宗。
要是正道第一人死了也就算了,可是他回來了,安然無恙地回來了。他指出那個被殺的長老勾結魔教刺殺他,要讓人給他弟弟賠命,他們沒有任何理由反駁。
他們畏懼天下悠悠眾口,舍棄一隻臂膀的事,沒人不會做出妥協的。
尤其是,新的少宗主被殺了,正道第一人剛剛擊退了魔界四王,威望正盛,饒是恨得牙癢癢,可是他們需要朝傾歲的威望,也需要少宗主。
隻是,在她離開之前,長老意味深長地讓她去水牢裡看看。
她如有所感,自從回來之後風波不動的眸光裡,第一次有了情緒。
她回到了孤劍峰,隻拿到了小童子送過來的劍。
那是伏魔劍,雪亮的劍鞘,因為血被染成了黑色。
她顫抖著手收進了袖子裡。
隻是一個回溯咒,她就看到了一切。
她看到了孤劍峰自從走回就被洗劫一空,她看到了少年找到了自己的母親——卻隻剩下了一副骨架。
燕峰主親手殺了他的女兒,他還告訴了少年,他的母親體質特殊,是被當做祭品的好材料,於是她的血被隔離魔界和修真界的封印一絲絲吸乾淨。這是長老還有正氣盟的決定,大家都很高興封印終於牢固了。
燕峰主也高興那個丟人的女兒終於給了他長了一點點的臉。他卻沒有注意到少年那被紅色血氣遍布的瞳孔。
他本來就是魔族,隻是多年的教導下,他學會了怎麼當一個人。
可是他的親外公,他母親的親生父親,卻把這隻努力當一個人的魔,重新變成了魔族。
燕峰主死了,被掛在了他所在的峰頂,晾乾了所有的血液。睜著一雙大大眼睛,仿佛是永遠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
十個元嬰期的長老圍攻,把魔氣四溢的少年才將將製服。
他被扒了根骨,挑斷了經脈,被關進了水牢之前,拚死抱著劍給了孤劍峰的小道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