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Wataridori(1 / 2)

雖說是和龍之介解開了什麼心結的樣子,但還有太多事情亟待解決。

除了亂七八糟的人際關係、一堆需要我儘快去見的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到來的迦勒底——最重要的,還是我應該起什麼樣的筆名,又應該選什麼題材去寫作。

如果按照種田山頭火還有森鷗外的意思……他們一定是想要我寫一些針砭時弊的文章。然而,雖說我也回來了一些時日,可我也已經脫離橫濱太久了。現在的我眼中所看到的橫濱,不一定是真正的橫濱,也一定不是真正的橫濱。

這樣的情況下,該寫點什麼東西呢?

我坐在書桌前,情不自禁地咬了咬筆頭:如果是這樣的話,是不是應該寫一寫近似於契訶夫文學作品的文章……?那種一眼能看透生活本質、絕望又充滿希望的,那些預言著時代變革的戲劇——如果我能寫出來的話,或許會對仍在迷茫的橫濱造成一些影響。

不過,說到“迷茫”……

果然還是應該寫一部追尋自我的吧!

我恍然大悟,迅速將這個想法記在了稿紙上:而且這個主題比模仿契訶夫的作品可安全多了,畢竟我也不知道這裡有沒有契訶夫;而且,就算沒有契訶夫,也不知道陀思妥耶夫斯基會不會被這種近似俄羅斯文學的內容吸引過來。

說到這裡——果然,我還是並不了解橫濱現在的情況啊。

根據剛才紀德的話,異能特務科、武裝偵探社、港口黑手黨和MIMIC四家組織似乎時常一起開會,現在在橫濱維持著一個微妙的平衡。這當然很不錯,但是也非常危險:一旦這種平衡被打破,橫濱的處境就會變的很危險。

所以說,陀思妥耶夫斯基可能還是一個非常大的威脅。

再有就是……回來之後,我就再也沒見到過澀澤龍彥了。

這件事我毫不意外。在離開之前,我就沒有處理好這件事,一直拖著和澀澤龍彥的會麵,而且沒有及時安撫他的情緒。在我離開之後,幾乎是因為我才被陀思妥耶夫斯基騙來的他會跑路,也是很自然的事情——隻是不知道他是不是又回去和那個“好心俄羅斯人”合作了。

如果要我說出自己心裡的感受,那就是非常、非常的不安。

未知的事情才令人恐懼,而費奧爾多·陀思妥耶夫斯基令人恐懼的地方就在於他是未知的。即使我們曾通過澀澤龍彥這一渠道間接地交手過,但那並不代表著我的勝利。他到底在想些什麼?究竟會不會對橫濱造成什麼危害?如果可以提前準備的話,我應該準備些什麼?

我凝視著一片空白的稿紙,搖了搖頭,乾脆不做多想:無論如何憂心,現在我也沒有話語權參與這件事。現在的我,還是先想一想這篇關於發掘自我的怎麼寫比較好。

一篇關於發掘自我的……

其主人公必定是茫然的。

正是這種茫然使他感到痛苦:有些人是能夠安於茫然的狀態的,可有些人不能。主人公應該就是一個這樣的人,他的家裡還算是有些錢財,能供給他的生活,但他為此感到深深地愧疚、並決定按照家人的想法來生活。

嗯——其實就是毛姆《刀鋒》的反麵。

思慮了一下,我在稿紙上寫下四個大字:《好人好事》。

【我不知道你們有沒有過這樣的體驗。從小時,你身邊的父母師長就在提醒你們,要多做些好人好事。在我小的時候,他們不僅如此要求我,還會讓我記錄自己都做了什麼好人好事。

或許在你們看來,這是件相當□□的事;長大後的我也的確是這樣看待的。然而,當時的我卻一無所知,隻是乖乖順從他們的話,每周都絞儘腦汁地在周記上寫下不少“好人好事”,譬如今天幫母親澆花啦、明天給父親打領帶啦,都算是我記錄的範疇。然而,很快我就發現,這些事情都太微小了,並不足以稱為真正的好人好事。

這一點是我在小學的一次班會上感受到的。

那次班會到底講了些什麼,現在已經記不太清楚了。我隻記得在班會的最後,一向嚴厲的班主任帶著溫柔可親的笑意,將一位同學領上了台。

“同學們,”她說,“結束之前,我們要表揚一下杉田大智同學。”

被她領上來的杉田大智微微頷首。儘管他想讓自己看上去優雅又矜貴,但他畢竟還是個小孩,所以看上去有點滑稽。

不過,班主任顯然對他這樣沉穩的樣子非常滿意,相當高興地說道:“大智同學今天撿到了一張一萬円的紙鈔,並且非常公正地將這一萬円交給了警察先生。為了表揚大智的誠實和負責,同學們,我們應該為他鼓掌!”

老實說,我也不記得我當時是什麼心情了。我隻記得我和周圍的同學麵麵相覷,然後一起用力地鼓起掌來——這的確太了不起了!我們撿到的硬幣最多也就是五百円,有時,我想要將撿到的錢交給路邊的警察先生時,他們甚至因為過小的金額並不會收下。

我大概是羨慕、好奇又嫉妒。沒有小孩不希望得到家人和師長的認可。所以,下課後,我立刻圍到了杉田大智的課桌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