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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中之行,並沒有讓尹落秋有任何收獲,她依舊沒有記起什麼。
她想不出原因,不知道為何會這樣,心裡有些犯愁。
沒有記憶,她就找不到自己為何會逗留在人間的理由。
投胎也就成為一種奢望。
“你接到通知了嗎?登山俱樂部暑假要去露營。”
丁元詢問。
她和常康都是登山俱樂部內成員,這一次俱樂部組織露營,就是她的提議。
常康點頭。
通知,他接到了。
他起初想拒絕這次俱樂部的活動,因為要幫尹落秋尋找記憶。但此時看到尹落秋有些消沉的模樣,改變了主意。
“我會參加的。”
希望能帶她出去散散心。
“那太好了!”
丁元開心。
俱樂部組織露營的消息發出去後,她一直沒收到常康的答複。她有些擔心常康會拒絕,現在得到他的準信,她渾身是乾勁,恨不得把露營時間提前。
從一中回到家中,尹落秋的心情還是有些糟糕。
“彆擔心,隻要你曾在這世間存活過,就一定會留下痕跡。記憶,遲早能找回。”
常康的安慰,並不能讓尹落秋的心情變好。
尹落秋朝他笑了笑,全當領情,但轉臉依舊皺著眉。
坐在一樓落地窗前的躺椅上,她看著外邊的燈火通明,有些懷疑,自己真的在這個世界存在過嗎?
怎麼那麼陌生?
常康看著尹作秋的背影,擔憂得沒有睡意。
從遇到她至今,他從未遇見過她如此消沉的模樣。
整整一個星期,尹落秋都坐在落地窗前,木頭人一樣,一動不動。
常康也跟她在家裡呆了一個星期。
投屏電視機放的都是趣味節目,嘻嘻哈哈的聲音,充斥整個空間,可依舊沒能感染尹落秋。反而讓她心情更不好。
幸好,俱樂部露營提前了。
常康帶著尹落秋出門,她臉上才有那麼丁點表情。
不過這表情更令他心疼。
尹落秋羨慕地看著這群背著登山包,嘴裡說個不停,充滿活力的年輕人。
她死的時候,跟他們年紀相仿。
不知道她曾經是不是也做過類似的事?
——和誌同道合的朋友一塊出遊。
常康借了朋友身份證,多預定了個座位。
位置靠窗,能讓尹落秋看到窗外的景色。
動車開了,丁元走過來,非常主動,也非常積極,“我能坐你隔壁嗎?”
常康搖頭,從口袋裡拿出票,揚了揚,“隔壁有人。”
為了能讓尹落秋感覺自在些,他即使被彆人用異樣的眼光看著,也無所謂。
丁元看著票上的名字,有些驚訝,“你朋友也來了?”
常康搖搖頭。
“他錯過車了。”
丁元笑得勉強,“那我能坐他的位置嗎?”
她是個人,被拒絕的次數多了,心裡也會難受。
常康跟她保持距離的態度,太明顯。
讓她想忽視都難。
“你有自己的位置,犯得著低聲下氣要坐他旁邊嗎?我就有這麼令你討厭?”
俱樂部一個高年級學長粗聲粗氣說道。
丁元的位置在他旁邊。
這是他費儘心思才安排好的。
可丁元剛上車,一看到坐在她旁邊的人是他,臉色就大變。
車剛開,就急著要換座位。
這簡直是把他的臉往地下踩。
學長的聲音太大,一車廂的人都看了過來。
丁元臉色難看,但還是努力安撫學長,“對不起,學長,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有些話想要跟常康說,才想換位置。”
丁元軟聲軟語,學長沒那麼生氣。
“既然常康不願你坐他旁邊,那你還不快回位置來!”
尹落秋神情不大好,她有些看不慣這個學長。她用手肘戳了戳常康,“你跟丁元換個位置。”
常康抿著嘴,硬聲硬氣對丁元說道:“我知道了,我願意和你換位置。”
說完,他收拾自己的東西,走到學長身邊坐一下。
學長的臉立馬拉了下來,周身散發著怒意,像是誰欠了他幾百萬一樣。
常康瞟了他一眼,若不是他,他這時候肯定和落秋一起欣賞窗外美景!
丁元臉上的欣喜一閃而過。
她想坐在常康旁邊,不僅是想跟他親近,還想躲那個學長。
學長對她死纏爛打已經很久了,不管她怎麼拒絕都沒用。
她以為這次活動,學長不會來參加,因為他開學就要大四,暑假得去實習,可沒想到,學長居然把實習推後了半個月。
尹落秋看著身旁這個心花怒放,捂著臉蛋暗喜的女孩,微微笑了笑。
非常可愛的一個姑娘。
上車時,常康一入座,就把尹落秋麵前的小桌板上放滿了零食。
“叮——”
丁元手機短信提示聲響起,是常康發來的。
——隔壁小桌板上的東西,彆碰。
丁元的歡喜少了幾分。
常康這不會是把她當賊一樣防著吧?
誰要吃他的零食了!
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尹落秋收回視線,看向窗外。
動車車速極快,農田、大樹、河流一閃而過,隻能看到個虛影。
心情不好的時候,果然應當出來旅遊。
車上的嘈雜,車外的寧靜,兩者的交織,令尹落秋沉重的心變得輕鬆。
車道山前必有路。
她遲早會知道自己為何不能投胎。
洪老臨走前曾讓她不要在人間逗留太久,留得久了,靈魂就有消失的可能。
不過,靈魂徹底消失之前,天地間會降下一絲仁慈,為她回顧前世今生,讓她知道自己失去的記憶。
如果在靈魂消失之前,她依舊沒能找回自己的記憶投胎,那隻能說,這就是命中注定的了。
既然如此,她也無需耿耿於懷。
想通過這一點,尹落秋心頭最後的重石,也消失了。
常康非常擔憂尹落秋,時不時要從位置上起來,去看她兩眼才放心。
常康靠窗坐,每次出來,學長都得起來,讓位。
次數多了,學長就有些不滿。
可他是個欺軟怕硬的主,惹不起常康。
常康家世好,光他那輛代步的跑車,就好幾百萬;而且常康打架也厲害,以一敵三不成問題。
臨近畢業,學長不敢拿自己的前途和小命開玩笑。
常康也不在意學長的冷臉,下車時,他見到尹落秋輕鬆的神情,臉上不由自主帶上了笑。
“得先在鎮上補充一些食物,才能上山。”
丁元開始分配任務,她假公濟私把自己和常康分到了一組。
學長不甘心,也來湊熱鬨。
他們三人負責租車買水。
常康負責和租車公司溝通,檢查車輛情況。
隻是,他一轉身的功夫,丁元就被學長給纏上了。
“他又不喜歡你,你為什麼要在他身上浪費時間?我喜歡你那麼久,你就不能看看我嗎?”
學長瘋狂,抓著丁元的雙臂,把她壓在牆上,想要強吻。
尹落秋趕緊把常康叫過來,英雄救美。
常康一個拳頭砸在了學長臉上。
又是這家夥,害得他不能和尹落秋說悄悄話。
學長痛得嗷嗷大叫,嘴巴都流血了。
丁元哭得不能自已。
她剛才很努力想反抗,可是卻敵不過學長的力氣。
學長伸手擦,看到血,驚恐大叫:“流血了,我流血了!”
丁元看他那模樣,心爽。
學長惱羞成怒,對著丁元破口大罵:“彆假裝清高,你看上常康,還不就因為常康有錢!我沒錢,你就沒把我放在眼裡!”
丁元氣急,學長居然在常康麵前詆毀她!
她從常康身後出來,衝到學長麵前,拳打腳踢。
常康拉偏架。
學長無從防禦,更無法還手,最後被打得鼻青臉腫。
尹落秋在學長身上後邊吹了股冷氣。
學長覺得全身被凍僵,一股寒意從腳跟蔓延到了腦後。
他嚇了一跳,扯著嗓子大叫,“有鬼呀。”
然後跌跌撞撞地離開。
學長這次逃跑,就沒再回去跟他們一夥人會合。
少了學長,俱樂部裡的氣氛格外融洽。
他們這一次的露營地,在山頂的一處山莊內。
山莊有供旅客專門住宿的小房子,還有一整片平整的露營地。
登山俱樂部的成員們搭起帳篷來,非常熟練。偶爾有這麼幾個新手,在老手的幫助下,也能順利完成自己的帳篷。
常康帶的是一頂雙人帳篷。
“你朋友放你鴿子了?我看你這一次露營帶的東西都是雙份的。”
丁元好奇地看著常康帶來的行李。
常康剛想否認,但看到尹落秋搖頭,話就變了。
“對,我被放鴿子了。”
等丁元離開,常康才開口詢問:“你不希望彆人知道你的存在?”
尹落秋淡淡地說道:“人鬼殊途。他們就算知道我的存在,也看不到,隻是徒增恐懼罷了。還不如一開始就不知道為好。”
常康沉默。
他繼續整理帳篷。
尹落秋看著他把防潮墊鋪開又疊起來,純粹在做無用功,就知道他心裡亂。
她走出帳篷,坐在最高的山峰處看落日。
太陽圓圓金金一盤子,把天邊雲霞都染紅,變幻成各種形狀的晚霞。
遠處青翠的山,也變成了金紅色。
山裡的鳥在落日前歸巢了。
營地裡又來了兩批露營的人。
熱鬨,充滿了生機。
這些對尹落秋來說,是多麼難得。
人們看不到她,她沒有任何存在感。
不過,能欣賞到這些,也不錯。
丁元被一個可愛的圓臉女生拉到了她在的山坡上。
這兩人差點撞到她,尹落秋往旁邊讓了讓。
隨著修煉的精進,碰到她的人會感覺渾身一冷。
“學長突然離開,到底是怎麼回事?他是不是對你做了什麼?”
圓臉女孩是丁元的好閨蜜。
她看到丁元和常康一塊回來,而學長消失,心裡就有了猜測。
而剛才她和丁元一起收拾帳篷時,又看到了她手上的淤青,就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一定是出事了。
麵對好友的義憤填膺,丁元趕緊安撫:“沒事了,沒事了。就是他想強吻我,不過常康救了我,還幫我出了氣。”
她說到“常康”二字時,聲音甜得出蜜。
圓臉女孩鬆了一口氣,“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幸好他快畢業了,要不然你大學這四年還真是淒慘!”被個瘋子纏上!
丁元認同地點頭。
新生開學,她就遇上了學長。
學長幫她搬東西,帶她注冊,把她送到宿舍。她一開始還以為這是個助人為樂的好學長,很有好感。但後來相處久了,她發現這學長根本就是個聽不懂人話的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