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元第一句話就是道歉。
常康淡淡地說道:“不是你的錯,每個人都有發泄自己心情的權利。”隻是他們不應該借著他和丁元的事,把情緒發泄到他身上。
丁元沉默。
她昨晚做了個夢,夢到自己成為的學長,而常康成為了她。在夢中,常康對她的死纏爛打,極致厭惡。
後來常康忍不住爆發,放學路上給她套了麻袋,狠狠揍了一頓。
等夢醒了,丁元出了一聲冷汗。
她以為自己對常康的癡情,是感人的。即使遭到常康堅定的拒絕,她也依舊沒有放棄。甚至在朋友的慫恿一下,一步步地在探他的底線。
不知不覺中,她成為了自己最討厭的人。
“對不起,給你帶來了困擾。”
丁元道歉,非常誠懇。
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常康甚至直接走人,這已經預示著他們之間再也回不到曾經。
曾經給過她安慰的男孩,她不再有機會擁有。
她失聲痛苦,但卻隻能捂住嘴巴,不敢透露出一絲,讓電話那頭的他聽到。
本來就沒希望了,她不希望他更不喜她。
“我先掛了,還有點事。”
常康沒等丁元說完,就直接掛斷了電話。
尹落秋調笑,“脾氣挺大的嘛!”
他沒接受丁元的道歉。
“不好嗎?你不喜歡嗎?”
常康忐忑。
尹落秋搖頭,“挺好的!隻要你高興,又不傷害彆人,你想做什麼,我都支持。”
她很高興,他成長為一個有責任感,但又更重視自己的人。
尹落秋和常康走出民宿,出去覓食。
古鎮的夜晚燈火通明,青石板上遊人接踵而來,道路兩旁的店鋪林立。
“這家!”
尹落秋在一家甜麵館前停了下來。
這是一家老字號麵館,開了四十年。
常康點了兩份甜麵,一份放到尹落秋麵前,一份自己吃。
尹落秋吃著麵,感覺味道有些熟悉。
從到這個小鎮開始,她擁有很多熟悉感。
住宿的地方,吃飯的地方,都是她憑直覺選的。
可以肯定,她生前的確來過這裡!
但是和誰來的,在這裡又發生了什麼,她記不得。
她的回憶有些支離破碎,尹落秋說不準什麼緣由。
在古鎮玩了三天,常康就像個大男孩,笑容陽光燦爛,從未斷過。
尹落秋腦中雖然沒有再次出現片段式的記憶,但看到常康如此開心,她也挺滿足。
離開古鎮的前一個晚上,也是古鎮難得的集市日。
每個月初一十五,古鎮就開放集市,讓下麵村子的人來這兒擺攤。
常康帶著尹落秋在燈火通明的集市穿梭。
有尹落秋護航,但凡碰到她的人都會陰冷難耐,所以常康半徑半米內無人,成了一個空心地帶。
“等等!”
尹落秋在集市儘頭站住!
常康疑惑,“怎麼了?”
“往那邊走!”
落秋指著集市主乾道旁的一個小岔道說道。
古鎮的集市非常盛大,主道和岔道上都擺滿了地攤。
不過,常康看過攻略,主乾道上的地攤多是手工藝品,質量精美,是上品;岔道上的,想要買到好貨,就隻能淘,還得看運氣。
尹落秋來不及解釋,朝著自己感應到的那股力量走過去。
她在一個穿著湛藍色衣服,把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頭上還戴著個抹額的老婆婆攤前停了下來。
老婆婆攤前擺著一塊布,布上寫著一個大大的“巫”字。
她抬起縐巴巴的眼皮,看了尹落秋一眼,揮揮手裡的串鈴,像趕蒼蠅一樣,嗡聲道:“這裡不接待你,你走吧。”
尹落秋依舊站在那。
沒一會兒,常康氣喘籲籲地跑到尹落秋身邊,小聲委屈說道:“你跑得太快了,我差點沒跟丟!”
他回去得加強鍛煉才行!彆以後再跑不過落秋,把人弄不見。
老婆婆震驚地看向常康。
常康來到這女鬼身邊,這女鬼渾身強大的氣場瞬間消失,變得圓潤。
“後生,你湊過來,讓我老太婆看看!”
老婆婆揮著她皺巴巴的手,讓常康過來。
常康看了尹落秋一眼,見她點頭,這才蹲下,把臉湊向老婆婆。
老婆婆瞥了尹落秋一眼,沒說話,手摸著常康的眉眼顴骨。
彆看她的手雖然皺,但沒有老繭,也不刺人,反而柔軟光滑。
她的這一雙手,每日要放在藥水中浸泡三個小時,才保持神經的敏感,在摸骨時才能做到準確無誤。
“牆頭草上遙相顧,一見知君便斷腸。”
老婆婆收回她的手,在清水盆中,一邊擦洗,一邊說道。
尹落秋臉色難看,她知道老巫說的是什麼。
她還是害了他。
“若你沒遇到她,你這一輩子該有妻有子,兒孫滿堂。”
老巫惋惜地看著常康。
他原本是個福祿滿堂的命。但因為一時心軟,點燃了香火,被女鬼纏上,偏離了一輩子的既定命運。
“你害人不淺!香火情此生無法償還,來生必定得如他所願。”
常康隱隱約約聽懂了,他激動的抓住婆婆的手,“來生?所以落秋是能夠投胎,是嗎?”
婆婆沒好氣地用串鈴敲開他的手。
“我都一把老骨頭了,你不輕點!”
這孩子陷得太深,無法自拔,旁人也幫不了。
真是蠢得令人心軟!
明明聽到了自己斷子絕孫的悲傷結局,可最關心的居然還是女鬼的投胎!
常康搓搓被敲出紅印的手,賠笑:“對不起老婆婆,我太激動了。”
老婆婆盯得常康,串鈴在手中不斷響動。
“她如果無法投胎,那就隻能魂滅。魂滅了,她自然什麼都不欠你了。”
而她也不必要說什麼。
“魂,魂滅?!”
常康聽到這話,無法置信,他望向尹落秋,尹落秋避開他的眼神。
於是乎,常康知道了,老婆婆說的,是真的。
“那怎麼樣才能讓她投胎?”
常康著急追問。
老婆婆閉眼,手中的串鈴還不斷地搖,鈴聲不斷地響,就是不回答他。
他急得直打轉,頭冒汗。
還是旁邊的攤主看不過眼才提示:“你不給錢,就想讓巫婆幫你算?咱們這不興白嫖!”
常康這才知道緣由,他終於看到了巫婆戴在手腕上的穿戴手機,手機界麵就是付款界麵。
他毫不猶豫,用手上的手機一掃,叮的一聲到賬了。
巫婆的串鈴搖得更快,更猛,也更響。
常康屏息等著。
尹落秋感覺到了一股淡淡的力量,從集市,從人群,從房子,從青石板上湧上來。
這股力量跟她吸收的日月精華不同,它充滿了人氣,充滿了複雜的情緒。
不知過了多久,街道上吹來一股輕微的風,巫婆手裡的串鈴慢慢平靜下來,而她額頭的抹額鬆開了。
巫婆把手裡的串鈴放到墊子上,撿起抹額,擦拭額頭上的汗水。
她看向尹落秋,眼裡有一絲同情。
“婆婆?怎麼樣了?”
常康詢問。
他和落秋找了這麼久,就算已經知道落秋是誰,她生前在哪所高中大學就讀過,還知道她怎麼死的,可就是無法喚醒落秋一丁點回憶。
人力不能達到,那就隻能問鬼神了。
老婆婆把抹戴上,她的手有一些顫抖。
她現在連開口的力氣都沒有,得緩緩。
這隻鬼,是她當巫以來,見到過的力量最強,且能四處遊走的鬼。
她生前純良,身上不沾一點因果和血跡,死後修煉也是集日月精華,沒有晦氣。
人有人瑞,鬼也有鬼瑞。
這女鬼隻要能堅持修煉,保持自身的純淨,鬼瑞出世是遲早的事情。
隻可惜,這是個末法時代,越強大,就越容易被忌憚,越容易為天地所不容。
老巫已經看到女鬼的未來,她根本來不及成為鬼瑞,就會被抹殺,靈魂徹底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