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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落秋在老太婆眉心中央點了點。
老太婆抖了抖,她摸摸自己的雙臂低喃:“怎麼突然有一些冷?”
常康朝尹落秋眨眨眼,不知道她在做什麼。
“哦,對了!”老太婆拍拍自己的手掌,恍然大悟狀,“她的東西我們還沒扔掉,都放庫房了,你要不要去看一看?”
老頭吃驚地看著自家老太婆,她怎麼會這麼突兀地提起這麼個邀請?
機不可失,常康搶答:“好呀,好呀!您家倉庫離這兒遠嗎?”
“不遠,不遠,咱們走一會兒就到了。”
老太婆好不容易遇上個願意陪她老太太說這麼久話的年輕仔,立刻站起來熱情招呼帶路。
老太婆家倉庫離小吃街確實不遠,走幾步就到了。
“拆遷時,我們換了這棟樓。當初這邊河道還沒清理乾淨,臭氣熏天,咱們換這一樓還被以前的街坊鄰居笑話,說不值當!現在啊,他們可羨慕死死我們了!新城區發展起來,房價噌噌噌往上漲,租金也提了不少。要我說呀,不論什麼年代,房子都是硬通貨!小城市就算了,大城市的房子不怕沒人接盤。”
老太婆說起房子,滔滔不絕。
老頭一邊開門鎖,一邊認同地點頭,“是這個理兒!當初這樣那樣的稅出來,我和老太婆還擔心得睡不著覺,想著是不是房東生意不好做,得出去找工作,後來不也這樣過來了嗎?”
常康陪笑,他沒為房子發愁過,家裡也從不缺錢,所以沒相同的體感。
“就是這裡。”
老太婆走到倉庫的最角落,指著那幾個落滿灰塵,破破爛爛的箱子說道:“這些就是落秋的東西。”
家裡房子多,租戶也多。每個租戶的要求不一樣,可能這個喜歡小床大桌,那個喜歡大床小桌,所以她特地騰出一間房做家具倉庫。偶爾還會放置租戶們沒法帶走的物件,謹防他們回來找,卻找不到。
“原本不止這些東西,但倉庫前前後後搬了兩次,有些已經不知道放哪兒去了,你可以自己找找。”
老太婆說完,拉著老頭走了。
老頭:???
老太婆今天腦子抽了?把個陌生年輕小夥放入自家倉庫,還不盯著?
常康朝尹落秋豎起了個大拇指,“我還不知道你有這能力?”
老太婆明顯是被控製了,才給他們這麼大的便利。
尹落秋翻著那箱物品,頭都沒有回。
“不能多用。”
她能感覺到,冥冥之中有個東西,在束縛她力量的發揮。
她說不清那是什麼,但卻知道如果自己頻繁使用體內的力量,會導致她無法接受的後果。
或許,是消失?
常康沒有繼續追問。
有時候,他覺得自己和尹落秋之間的距離,非常遙遠。明明她就在他眼前,可是兩人卻不是一個世界裡的。
他低頭苦笑。
他們的確不是不在一個世界裡,尹落秋死後的亡者世界,是他目前無法踏足的禁區。
紙箱打開,裡邊是一些書籍和卷子。
再打開,裡麵是一些日用品和舊衣裳。
……
“也虧得那二老能把這些東西保存那麼久了。”
尹落秋無奈笑道,這些東西沒辦法喚起她一絲回憶。
她原本還想從裡邊找到筆記本或者是一些相片,可是什麼都沒有。
“剛才老太婆他們不是說,還有些東西可能散在屋子裡嗎?”
常康轉身,看向朝倉庫裡堆積得老高的那堆亂七八糟的東西。
尹落秋和常康深吸了一口氣,如壯士赴沙場那般,英勇地投入那堆垃圾中。
果然不愧是曆任租客留下的東西,多而雜,不時還能遇上些小動物。蟑螂、蜘蛛,這都是小的,肥碩的老鼠,很不少。
尹落秋是鬼,手指那麼一動,麵前的雜物就被她清出來了。
常康可沒這樣的能力,他一件一件地翻找,灰頭土臉。
“找到了!”
常康在一個生鏽的餅乾盒裡,看到了尹落秋的相片。
這是尹落秋和常建業他們在古鎮玩時拍攝的相片,其中以常康表姐生日晚會上的最多。
相片定格下的一幕,就像她腦中曾一閃而過的畫麵。
“手鏈上刻了的字!”
尹落秋看到相片中,自己給常康表姐送的生日禮物。
——一根銀手鏈。
尹落秋努力辨認手鏈上的字詞。
“祝落秋和艾莉,友誼永恒!”
漂亮的英文梨花字體。
“這好像是你自己的字體。”
常康記得剛才在那一堆卷子中,尹落秋英語試卷上的字體,就是這樣的。
非常瀟灑漂亮。
“難道,我表姐的英文名叫艾莉嗎?”
常康仿佛透過這一張相片,看到了十幾年前的兩個尹落秋。
隻可惜她們之間的友誼,因為死亡,而永遠消逝。
尹落秋神情有些凝重,“或者,是我的英文名叫艾莉。”
她記得,在那兩份疑似她自己的死亡案件檔案中,明確表明找不到任何和屍體相匹配的基因。
如果她是外籍人,那這事情就說得通了。
可是不對!若她不是本國人,那常建業肯定會知道。但在常建業的敘述中,沒有提到過任何與她國籍相關的話語。
尹落秋把這個猜測按下。
她隻能是土生土長的國人。
或許,那兩份疑似檔案中的死者也不是她。
她一個參加過高考的大學生,怎麼可能會查不到任何資料和相關基因?
不說多的,她至少是辦過身份證錄過指紋,否則她根本無法乘坐飛機和火車。
所以她最近是心裡壓力太大,才異想天開的嗎?
尹落秋懷疑自我。
她是不是有些過於疑神疑鬼了?
兩人再次翻找,可是卻沒再找到其他與尹落秋相關的東西。
“隻有這些了。”
常康把屬於尹落秋的東西都規整到了一塊。
尹落秋使了障眼法,從二老眼皮子底下把這些東西偷偷帶走了。
“東西先放在客廳,等我們從外公那回來,再慢慢翻看。”
常康看看手表,拉拉尹落秋。
尹落秋正一張試卷,一本本子,慢慢翻看,想要從中得到一些蛛絲馬跡。
這些卷子、本子和書,是她從高中到大學學習生涯的記錄。
尹落秋把翻到一半的書,反蓋在桌上,站了起來,“走吧。”
有線索總比沒線索好,她現在已經基本明確自己的身份,雖然可能或許還有些遺漏的線索,查找的方向大概也不那麼準,但總比以前好多了。
常康的外公是個退休教授,他有多項專利在手,不缺錢,但卻依舊住在破舊的老城區裡。
這裡住的是他熟悉的老朋友們,這裡是他和妻子女兒度過幸福時光的見證,他舍不得走。
常康氣喘籲籲地從樓梯爬上了十六樓。
外公住的這老房子,電梯不大好,他今天來得不巧,電梯又壞了,就隻能爬樓。
到了十六樓,他打開門,讓尹落秋先進去。
尹落一進去,就覺得有些不舒服,這個屋子裡有不少辟邪之物。
惡鬼一進去,那就是甕中捉鱉,絕對沒法逃。
“怎麼了?難受嗎?”
常康扶住尹落秋,她身體有些搖搖欲墜,手撫在胸口,臉上露出疼痛難受的表情。
尹落秋被常康這麼扶著,突然就沒那麼難受了。
她把他抱得緊緊的。
常康全身僵硬,有些回不過神來,這個擁抱太突然。
“你,你還好嗎?怎麼突然抱住我?”
他的臉飛紅,手上口是心非得用力把尹落秋勒得更緊。
尹落秋搖搖頭,沒有回話,在努力緩解自己全身的疼痛。
她剛才進屋時,還沒那麼難受,在裡邊待得越久,越難受。但被常康抱住後,她就像是被納入了一個安全結界,隔絕了外邊的克陰之物。
“你小子怎麼這麼晚才來?不是說早上就過來嗎?我都等到中午了。”
常康的外公聽到聲音,從書房裡出來,他拄著拐杖,走到客廳坐下,對外孫中氣十足地吼道。
常康努力忽視掛在他胸前的尹落秋,對外公解釋道:“我有點事情耽擱了,您老吃過早飯了嗎?”
外公的拐杖在地上敲了兩下,沒好氣地說道:“你以為我像你們這些年輕人呀!我早上六點就起來,阿姨做的早飯也吃了,現在都快吃午飯睡午覺了!”
自家這孫子自小就在他身邊長大,他對他所知甚深。
這孩子一天三餐必不會落下,但早餐卻是最馬虎,說了多少遍,都不改。
三餐中,最重要的就是早餐。早餐吃好,才能健康活久。
“我吃了的。”
常康有些尬。
被外公在心愛的女人麵前,像批孩子一樣批,他有些羞惱。
不過,落秋正埋在他懷裡。
他看不到她的表情,他的臉也不至於那麼燒。
“外公,你還記得奶奶以前葬在的那個墳場嗎?”
常康趕緊進入正題,免得外公再說出什麼讓他更加丟人的話來。
外公神色凝重,少了些老孩子氣。
“怎麼不記得?你外婆的墓地還是我幫她選的。不過後來那裡的風水變差,我就把她遷出來了。”
“風水差了?”
常康沒想到外婆被送去火化的緣由是這個。
“那個墳場原本是個飛龍在天的聚氣之位,但因為墳場中央那個無字墓,現在變成了亢龍有悔的斷頭台。”
尹落秋終於從常康懷裡抬起頭。
她轉身看向常康的外公。
常康的外公看不到她。
他知道些驅邪的東西和法術,但對她的威力不大,能困住她,卻殺不死她。不過,他自學出來的本事,能到這樣,也是天才。
幸好有常康,他是他的外孫,能讓屋子裡的“氣場”退避。
“空調是不是開低了?”外公臉一變,拐杖在茶幾上敲了敲,“我都跟你方姨說了,讓她不要把空調開這麼低,她就是不聽!”
方姨是他請的保姆。
常康乾笑,這事還真不賴方姨,是他懷裡這個女人作的祟。
“可能方姨年紀大了,記不清,我幫您把溫度調高一下。”
隻能先讓無辜的方姨背背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