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虹甲村的情況並不好。
末世來投奔的親戚朋友不少,矛盾激化,大家手頭上的糧食也不多。為了生存,小偷小摸的事情時有發生。
村乾部不管事,也管不了,村裡隱隱以虹凱為主。
但在虹凱看來,末世糧食最應該緊著年輕人,他們身強力壯,是殺喪屍的好手,也是保護村子,外出尋找物資的主要力量。但這些年輕人占有的,糧食物資卻是最少的,沒出力的老人、女人和孩子,卻是村裡吃最多的。
可是當他提出食物集中起來再分配時,遭到了村裡大部分人的反對。
“凱哥,真替你不值,你和弟兄們在外麵拚死拚活,保護村子,這群人卻連一點吃的都不願意出!”
潘豔攀上虹凱的脊背,諂媚如毒蛇。
被王勇從小院裡拉出來,她很快認命,勾搭上了虹凱。末世女人少,潘豔長得不錯,虹凱又是個死了老婆的,兩人勾搭在一起,再合理不過。
就連被戴了綠帽子的王勇都隻是敢怒不敢言。
虹凱可不是個好相與的,他表麵上笑嗬嗬,對村裡長輩也是恭敬,但凡有人投訴到他這裡,他臉上都一副同仇敵愾、秉公處理的樣子。但背後裡,暗示自己手下趁夜偷雞摸狗的,就是他。
對王勇,虹凱也是笑嗬嗬,一副哥倆好的模樣,嘴裡不停說“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但每次要外出找物資,王勇一定會在名單上。
王勇憋得慌,他已經很久沒這麼憋屈了。隻有年輕出來打工,還沒有自己事業的時候,他才這麼給人點頭哈腰。
頭上綠油油,還得奉承奸夫。
為了活命,他像一條狗。
隻是,狗也有咬人的時候。
王勇一方麵裝孫子,一方麵暗搓搓挖坑。
蒙穎他們的確是他放出去的。
這事做得隱蔽。事後,沒有一個人發現是他把人放跑的。
村裡人的矛盾之所以那麼快就激化,背後也少不了他的功勞。
添油加火,這種事情,本就不難。
在虹甲村裡,虹凱一直是遊手好閒那波人的頭,曆來被村裡人瞧不上。
可是,末世來了,他們這些□□頭硬,村裡人依附他們生存,這才不得不給他們做臉。
“凱哥,這種時候還講什麼人權?憑什麼咱們賣命的都吃不飽?他們好好坐在家裡,什麼都不做的,反而吃香喝辣?”
王勇麵色如常看著自己老婆挨在虹凱身上。
得有機會,他一定把這對狗男女給殺了。
懷著這樣的想法,他才堅持下來。
而現在就是一個好機會!
潘豔斜了王勇一眼,難得,這賤男人居然會順著她的話說。
以往要不就是沉默不語,要不就是跟她唱反調。
王勇還在義憤填膺,“要是沒有凱歌,村子哪裡能保住?凱哥收點保護費也是應該的。”
“閉嘴!都是一個村子的,村裡人拐個彎和我都有親戚關係,我一個小輩,出點力氣保護村子也是應該的。”
虹凱的嗬斥如果不那麼軟綿,或許會有點說服力。
王勇知道自己話是說到他心裡了,也沒覺得被嗬斥有什麼丟臉的,隻腆著臉,甩了自己幾個耳光,賠笑:“瞧我這張嘴,胡說八道!咱們凱哥善良大度,不像我這樣的小人……”
潘豔聽他罵自己,心裡一陣痛快。
末世前,她伏低做小,討他歡心;末世後,她好不容易從城裡逃出來,找到一個安全地方,就被他打,被他連累,還遭到驅逐;現在好了,看著曾經高高在上的男人成了狗腿子,跪在她麵前,揚眉吐氣,心情大好。
虹凱的手下都是末世前跟他一起混的二流子,聽到王勇的話,也生出了不滿。
“凱歌,王勇說得不錯,咱們也不是強,隻是收保護費。不交保護費,就安排殺喪屍保護村子。總不能臟活累活都咱們乾,他們什麼都不用給吧?”
“就是!喪屍那麼可怕,咱們收點保護費也不虧心!”
……
有一個開了頭,後麵跟嘴就容易多了。
王勇這時候就混在人群裡,時不時說上幾句煽風點火的話。
就在小院這邊積極投入基建的時候,虹甲村那邊的矛盾升級,直接開始動手。
一不小心,死人了。
死去的是王老頭。
他的姘頭是寡婦,兒子在末世變喪屍了,她和王老頭搭夥過日子。
軟柿子被挑著捏,虹凱拿沒有助力手上又糧多的王老頭和寡婦開刀,讓村子人忌憚,不得不拿出糧食物資。
這次殺雞儆猴非常成功,爭執之下,王老頭被打死了,寡婦也受傷。
受傷的寡婦沒能及時處理王老頭的屍體,半夜在天井躺屍的王老頭變異了。
他的第一個目標,就是受傷流血的寡婦。
夜深,寡婦沒有任何防備,就被王老頭咬住脖子大動脈,當場噴血而亡。
王老頭生啃寡婦。
天空蒙蒙亮,村子上空響起了公雞打鳴的聲音。
王老頭顫顫巍巍站起來,朝門外走去。
昨天白日裡打架時,寡婦家裡的大門就被虹凱他們一群人卸了。現在正好方便喪屍移動。
灰蒙蒙的天空為喪屍的出沒打了掩護,不多時,村裡開始傳出尖叫聲。
虹甲村的覆滅,已經開始。
天漸漸亮,村裡一半人被喪屍所傷。
虹凱帶著剩下的人往小院跑。
尹落秋已經把喪屍疫苗注入父母身體裡。
她先斬後奏,偽裝自己早就注射過。
解決了心裡一大難事,尹落秋在母親的催促下,帶著華言在基地巡查。
小院的防禦範圍往外延伸,河流樹林小吊橋都被囊括在內,一起生活的幸存者也越來越多。
土地可以種植,河水被過濾淨化,隻要把燒開,就可以正常飲用。
這是尹落秋發現的,喪屍病毒在離開寄生體後,處於高溫環境下就無法生存。
“姐姐,你聽到什麼聲音了嗎?”
華言突然停下。
他聽到了奇怪的聲音。
尹落秋搖了搖頭,她什麼都沒聽到。
“難道是我聽錯了?”
華言歪著腦袋,疑惑不已。
尹落秋摸摸他小腦袋,“我最近太忙,都沒時間陪你。言言,你長高了。”
幾個月,華言就長了一個頭。
時間過得還真快呀!
華言心裡甜滋滋,但小臉蛋還是板板的。
他已經長大了,不是孩子,要不喜怒於色。
這是尹叔叔說的。
他都記著呢。
尹落秋被他古板的小模樣萌到了。
小孩兒真討人喜歡。
尹落秋挼著小孩的軟發,心裡還挺喜歡。
不過,有些話,還是得說清楚。
“你是大人了,不適合再和我睡一個房間,要獨立了。”
她可不想真的有個童養夫,也不能由著爸媽胡鬨。
她比言言大九歲!
老牛吃嫩草,她可不想再乾。
華言愣住了,眨眨眼,轉頭,“聽!姐姐,我好像聽到有人在喊救命。”
尹落秋的注意力立馬被轉移,華言這麼一說,她似乎也聽到了。
話題就那麼被打斷。
尹落秋的注意力被轉移。
她得出去看看,是不是又有幸存者闖進來了。
華言悄悄鬆了一口氣。
話題沒有再繼續下去,真的太好了!
他一點都不想獨立,更不想從從姐姐的房間裡搬出來。
他有一種預感,若真的搬出去,他就會失去姐姐的關注。
姐姐會和他拉開距離。
“你在這裡等著,我過去看看。”
尹落秋說完,往那邊趕。
來的是逃命的虹甲村人幸存者們。
跑在最前麵的,是虹凱。
因為一時的疏忽,村子被他們給弄沒了。
王勇緊隨其後,跑得也飛快。
虹甲村沒了,他一點不可惜,正好趁這次機會再試試小院。
而且……
他看了眼跑在最前麵的虹凱,露出一個陰冷的笑容。
綠帽子的仇已經報了。
至於潘豔,王勇也不用再費心。
虹凱是不會放過她的。
若不是因為她,虹甲村也不會經此一遭。
虹凱的手下打死人,他最初是要讓人善後,但被潘豔纏上,回了房,忘記交代手下燒屍,最後才爆發了這次危機。
虹凱很會把錯怪在彆人身上,潘豔一定會成為他的出氣筒。王勇報複了,心裡爽,稍微放慢腳步,眼觀四周,耳聽八方,不落後,也不超前,擠在虹甲村幸存者中間,打算先找個安全點的地方躲著。
他們這麼多人,小院那裡很大可能會把他們迎進去。畢竟,他們一行人,有老有小,有孕婦有姑娘,小院的人心軟。
或許虹凱也想到了這一點,所以一路上就儘量保下這一群老弱病殘。
但,以王勇對小院的了解,就算是放入進去,也不會是立即。
得等等。
尹落秋走到站崗台上,看著圍欄外一群人和喪屍,眉頭打結。
“放進來嗎?”
今天負責值班的姑娘心有不忍,開口詢問。
小院的生活,還算平靜,比起外麵的殘忍,這裡真是天堂。生命安全有了保障,大家也有時間和心情去關心彆人。
自從劉家人帶著幸存者進入村子,尹落秋就沒再插手村子的管理。
基地裡,領導者必須明確,不需要太多太雜的聲音。
就算如此,小院裡的人也知道,尹落秋在院子的地位重要。
年紀小,本事大。
末世,不看年齡,看本事。
尹落秋強於大部分人。
“你想放嗎?”
尹落秋挑眉,反問。
這站崗的姑娘和小小是同村,多多少少有些拐彎抹角的關係。
她很得小小的看重。
事實上,小小現在對外來者的防備非常深。
主動找上門的,她嫌棄,要再三考驗,才決定是否把人留下。不過,外出找物資時遇到的幸存者,她倒是會帶回來。
姑娘咬了咬下唇,遲遲不敢回答。
她認出跑在最前頭的那個男人。她們剛到小院,就遇上的入侵者。
她更是猶豫不決。
害怕重蹈覆轍。
小小經常在她耳邊絮叨,經常給她洗腦,讓她不要太好心,不然小院有可能會像她們以前的村子一樣,沒毀在喪屍手裡,反倒被人毀了。
幸好,這姑娘沒用糾結太久,因為常平出現了。
她鬆了一口氣,收起臉色的糾結,信任地望著常平。
常平乾脆利落,沒有拖泥帶水,直接下令:“殺喪屍!”
他邊下令,邊動手。
人,要不要收留,那是後麵的事。
先把這些喪屍殺了,才是當務之急。
跟在虹甲村這些人身後的喪屍不算多,但肉眼可見受傷的人不少!
這些受傷的人,隨時可能會變成喪屍!
人有時候比喪屍還可怕。
他擔心這些人到了絕境強行闖入小院,隱瞞自己的傷情,那時候更麻煩!
常平現在已經慢慢習慣把自己放在領導人的位置去思考問題。
小院幸存者的規模越大,他身上的責任就越重。
每一個決策都得格外慎重。
尹落秋對他的變化很滿意,常平成長空間非常大,這才過了不久,就已經成長成一個非常合格的領導了。
他獨身一人,沒什麼私心,本性純善,又有自己的底線,能力也強,很得小院幸存者們的信任,信服他的人很多。
虹甲村的幸存者,還在尖叫,還在苦苦哀求。隻是,這些人,隻會逃,真正動手殺喪屍的,沒幾個。
尹落秋諷刺地眯眯眼。
他們小院,頭發花白的老頭和才到她大腿那麼高的孩子,遇到喪屍,都知道隻有打腦袋才能殺喪屍,但這些人,隻會胡打亂打,對喪屍造不成什麼傷害。
純屬胡來!
常平他們正在溝溝的這邊,開始遠距離攻擊喪屍。
小院裡人遠距離攻擊的方式,是被專門教導過的。
個個準頭高。
尹落秋混在這些人當中,冷不丁射出一箭,補刀小能手。
華言不知道什麼時候摸到了尹落秋身邊,用彈弓吸引喪屍的火力,方便尹落秋射殺。
尹落秋看了他一眼,沒說什麼,繼續拉弩。
她太久沒關注華言,這孩子已經大不一樣。
剛救他的那會兒,怯生生的,亦步亦趨跟在她屁股後麵,充滿了不安全感。現在,他除了年級小,身體沒發育全外,甚至比很多成年人都更成熟勇敢。
不得不說,孩子的適應性很強,可塑性也很強。
比起安穩了大半輩子的青年和中年人,在末世裡長大的孩子適應得更快更好。
喪屍全部被消滅,小院的門才打開。
虹甲村的損失慘重。
不少人原本出逃時沒事的人,在小院門外被困得太久,好多都被抓傷了。
“你們真……”
虹凱想罵,但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他罵不出口,臉色極難看。
手下幾近全軍覆沒,他現在隻是個光杆司令,沒底氣。
劉小小冷著一張臉,站在常平旁邊。她這段時間頻頻帶隊外出尋找物資拯救幸存者。
因為接觸了很多幸存者,對於什麼樣的人適合帶回來,她已經有一套經驗。
至今為止,她帶回來的人都能很快融入小院生活中,為小院建設添磚加瓦。
虹甲村的這些人,她壓根兒看不上。
虹甲村離小院近,懷著知己知彼的想法,她收集了不少相關材料。
且不說虹凱仗著自己和手下的力量,在村裡為所欲為,就說其他老弱病殘,受著保護卻沒有一點感恩之心,把村裡的物資把控得緊緊的,不漏分毫給拚命的人,這致使村裡人的關係越來越僵,最後到了沒法調解的程度。
自私到這種程度,劉小小是看不過眼的。
常平也皺眉,他在人群裡看到了王勇。
王勇上次把小院的事情告訴蒙穎和張孟他們,給小院添了不小麻煩。
她好幾次懊悔,沒有給他一刀,把他了結在小院裡,讓他出去大嘴巴。
不過,以後,他可能再也沒有機會了。
劉小小嘴角微微上勾,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
常平餘光看到了這個詭異的笑,心情有些複雜。
他不知道該拿這個小姑娘怎麼辦。
他看得很清楚,她在射殺喪屍時,“誤傷”了躲在角落裡的王勇。
當時,王勇被幾隻喪屍追,他故意往其他幸存者那跑,企圖禍水東引。
躲樹後的潘豔那去甚至被他從樹後麵拉出來,往喪屍堆裡推。
在王勇找到躲藏的地方時,劉小小的箭隨之而至。
鋒利的箭頭劃傷他的臉,血腥味迎來了喪屍。
就算他如何躲,都沒躲過,終是被咬了一口。
劉小小是個非常努力且有天分的姑娘,她的射箭是常平手把手教的,究竟有多好,常平一清二楚。
她會射歪,常平是不信的。
隻能是故意的。
這並不是劉小小第一次出現這樣的“事故”。
上一次,她帶隊外出,蒙穎他們新加入的四人也去了。然而最後,四個人沒一個回來的。
他找了當時在場的隊員出來談話,好幾個支支吾吾。再三詢問之下,他們才不大確信地開口,以劉小小的槍法,明明是可以救被喪屍包圍的那四人,但偏偏最關鍵的那幾槍,她失手了。
常平腦子算不得是小院裡最聰明,但他很了解劉小小。
劉小小會出現失誤的可能性幾乎沒有,她是故意把人送入喪屍之口的。
常平為此特地找小小談了話。
隻可惜,這次談話沒成效。
不然劉小小這次也不會在再次“失誤”。
劉小小很敏銳,她感覺到了常平的視線,極為淡定地扭頭看向他,一臉無辜:“怎麼了?這麼看著我?我臉上有什麼嗎?”
常平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搖搖頭。
她沒有殺人,隻是沒有救人罷了。
小姑娘是個心軟的姑娘,她變成現在這樣,是末世的鍋。
而且,她之所以會這樣,也是為了小院著想。
他不能怪她,也無法怪她。
保護小院的安全,應該是他的責任。
現在臟活都她做了。
“唉。”他長舒一口氣,“以後這些事我來做。”說畢,他不給小小反駁的機會,“走吧,去看看那些人。”
尹落秋聽到了他們的對話,沒有開導。
她這一世非常自我,隻顧自家一畝三分地,其他並不看在眼裡。
天道對自己子民都不在意,她一個外來者何必越俎代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