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聽顧不上自己的腰酸背痛,一邊往身上套衣裳一邊往外跑,這個過程中還不敢吵醒申屠川。
她心煩意亂的到牧與之門前,哐當哐當砸了幾下門,不一會兒門便開了。
牧與之沉著臉出來,看到季聽雙頰泛紅眼睛水潤,愣了一下意識到有什麼不一樣了,不由得挑眉:“殿下不是說不打算用那二人嗎?”
“用個屁!你找的什麼狗東西,竟然敢給本宮下藥,本宮昨晚就叫人把他扣起來了。”季聽惱羞成怒。
牧與之臉色瞬間黑了:“怎麼回事?”
於是季聽巴拉巴拉把昨晚的事都說了,在說到和申屠川發生的事後,牧與之眉頭皺了起來。
“殿下這麼早來找我,可是有什麼事?”牧與之直接問。
季聽深吸一口氣:“還能有什麼事,有沒有那種迷煙一類的,把申屠川迷暈了送回他房間,這件事就當沒發生過。”
“殿下舍得?”牧與之心情不太好,就好像自己巴巴養大的孩子,娶了自己最不喜歡的對象。
沒想到他費儘心機,竟然變相把申屠川跟殿下撮合到一起了。
季聽斜他一眼:“這有什麼舍不得的,你現在就去做,這兩日把他送走,不可節外生枝。”
隻要男配回到父母身邊,心中的不甘才會更快消失,而她如果這個時候摻一腳,那之前的努力就全都白費了。
牧與之又看她一眼,確定她沒有什麼傷心失意之類的,頓時感到欣慰了:他拿錢養出來的女兒,果然不是一般男人能拐跑的,如此大度當真有大將風範。
“……牧爸爸,你的眼神暴露了你的心。”季聽無語的看他一眼。
牧與之輕笑一聲,轉身去幫她收拾爛攤子了。
半個時辰後,季聽終於回到了自己的臥房,躺在已經換了被褥的雕花大床上,一臉疲憊的沉沉睡去。
一直到了下午,她才勉強醒來,撐起身子起床吃飯。
正吃著,突然聽到丫鬟來報:“申屠公子求見。”
季聽噎了一下,本想說不見的,可是又怕他會生疑,猶豫一瞬淡淡道:“讓他進來。”
“是。”丫鬟出去了,不一會兒申屠川走了進來。
他換了一件月白的衣裳,腰間玉帶輕輕一扣,便掐出了窄窄的腰。季聽突然想起昨夜她在那裡留下的痕跡,默默彆開了眼睛:“申屠公子有事?”
“草民昨夜似乎做了一個有關公主的夢,夢境好像真的一樣,可是草民睜開眼睛,才發現假的就是假的,永遠不可能成真。”申屠川靜靜的看著她,漆黑的眼眸叫人猜不出他在想什麼。
季聽頓了一下,像是生了一分興趣:“什麼夢?”
“說出來便有些冒犯了,”申屠川輕輕一笑,整個人仿佛明亮了一分,“所以草民還是不說了。”
季聽耳朵發燒,咳了一聲淡淡道:“你也真夠無聊的,為了一個夢還特意來一趟。”
“是啊,我真夠無聊的。”申屠川垂眸。
季聽瞄他一眼,冷靜的問:“看來你這夢做得挺真實啊,不過還是得分清現實和夢境的好。”牧與之做事她放心,所以這人醒來時,應該是毫無異樣的躺在他的臥房,加上他前一晚喝了酒,很多事應該都不真切。
“這是自然,”申屠川輕歎一聲,“草民告退。”
“等一下!”季聽見他轉身就走,急忙叫住他。
申屠川眼底燃起一絲希望,剛要回頭,就聽到她在身後開口:“你回去收拾一下,今日本宮便送你離開。”不能再讓他留下去了,再留出事來可就不好了。
“這麼快?”申屠川啞聲問。
季聽笑笑:“不算快了,申屠丞相應該等得很著急了。”
“……是。”眼底的光滅了,申屠川麵無表情的出去了。
等他一走,季聽便將牧與之和褚宴叫來了,商議這次把人送走一事,褚宴進屋時一臉凝重,看到季聽後的第一句話便是:“宮中劉公公來了。”
季聽一愣:“來做什麼?”自打小命保住了,她都快把皇帝男主給忘了,怎麼這會兒又蹦出來人了?
“還不知道,殿下去一趟前廳吧,劉公公在那裡等著呢。”褚宴冷著臉道,每次皇上找殿下都沒好事,估計這次也不例外。
季聽看向牧與之,見對方朝她點了點頭,這才歎了聲氣往外走,牧與之二人對視一眼,也跟著去了前廳。
劉公公正在前廳等著,看到季聽進院後遠遠就迎了上來:“奴才給公主殿下請安。”
“劉公公今日怎麼有空來本宮這兒了?快快坐下歇歇,與之,叫人備茶。”季聽微笑著到主位坐下。
劉公公的臉笑得開了花:“不用麻煩牧公子了,奴才這就要走了,來公主府隻是幫皇上給殿下帶個話。”
“什麼事呀,還值得勞煩劉公公?”季聽笑了起來。
劉公公輕拍一下腿:“嗨,這不是皇上惦記殿下,多日未見,想讓您進宮陪他說說話兒。”
“這個容易呀,本宮這就隨公公進宮。”季聽說著就要去更衣。
劉公公急忙攔住她,四下看了一圈疑惑:“這、這怎麼沒見申屠公子呀?”
“劉公公找他有事?”季聽挑眉。
劉公公看一眼牧與之二人,有些為難。季聽掃了他們一眼,他們立刻退下了,劉公公這才開口:“皇上想讓您帶著申屠公子一同過去。”
“皇上此是何意?”季聽心下一沉。
劉公公抿了抿唇,有些不好說,季聽輕笑一聲,將手腕上的玉鐲脫了下來:“這鐲子是與之前些年走南闖北的時候帶回來的,說是和南山那尊玉佛是一塊料子雕成的,本宮不信這些,戴著可惜了,聽聞公公一心向佛,想來你才是有緣人……”
“不敢當不敢當,這麼貴重的東西,奴才怎麼敢要。”劉公公急忙拒絕。
季聽笑笑:“劉公公就收下吧。”
“奴才是真不敢當,申屠公子早年救過奴才的命,就算殿下不給東西,奴才也是要知會一聲的,”劉公公歎了聲氣,“貴妃娘娘這些日子一直在跟皇上鬨性子,怨皇上罰申屠公子罰得太過,皇上便想讓您帶申屠公子去宮裡一趟……您明白嗎?”
“知道了。”合著就是王八蛋男主搞不定事逼女主了,所以想讓她帶申屠川秀一趟恩愛,一來告訴女主他沒有苛待申屠川,二來叫女主對申屠川死心。
……男配上輩子掘了這倆貨的祖墳嗎?都淪落到這地步了還不被放過!
季聽含笑將鐲子放到劉公公手中:“這個您就拿走吧,若公公不要,那本宮這便摔了,反正這世上除了公公,也沒人配得上了。”
“殿下你可真是、可真是……”劉公公笑容滿麵,“得嘞,那奴才就收著了,以後日日將此物供在佛前,替殿下祈福。”
“多謝公公。”
“奴才先行告退,殿下梳洗一下便入宮吧,皇上還想今日能與殿下一同用晚膳呢。”
季聽笑著把人送出去,等人一走臉就耷拉下來了,牧與之和褚宴從偏廳走了過來,季聽垂頭喪氣的把這事告訴他們了。
“看來今日申屠川還不能‘死’,否則時機太巧合了。”牧與之滿臉遺憾,他還挺想把人攆走的。
季聽比他還煩:“今日不行就明日,把狗皇帝這關熬過去就不管了。”
“……你叫皇上什麼?”牧與之無語。
季聽沉默一瞬,假笑:“我叫他什麼了?”
“狗皇帝。”褚宴平靜的回答。
季聽:“……”不說話真沒人把你當啞巴。
跟褚宴鬥了幾句嘴,季聽便垂頭喪氣的去彆院找申屠川了。申屠川已經收拾好了行李,看到季聽後沉默一瞬,眼底流露出淡淡的自嘲:“殿下這麼著急讓我走?”
“……你今日走不了了,皇上要見我們。”季聽歎了聲氣。
申屠家如今兩地分離便是因為皇上,聽到皇上要見他,申屠川的臉色微冷:“皇上?”
“你你你到時候可千萬彆這個表情啊,萬一讓皇上覺得你對他有意見,說不定我也要被你連累。”皇權社會就這點麻煩,動不動就要被上位者搞死。
申屠川微微一頓,這才反應過來不止要見他一人:“皇上為何突然要見我?”
但凡是瑪麗蘇古早文,文裡沒有人會不愛女主,如果有,一定是因為他死得太早還沒來得及描寫……所以申屠川現在是愛女主呢還是隻對女主有好感呢?
季聽覺得自己操碎了心,小心的問:“申屠公子,你可是喜歡過什麼不該喜歡的人?”
申屠川一愣,整個人突然緊繃,啞著嗓子問:“殿下為何問這個?”
“本宮也沒有彆的意思,隻是想知道你是怎麼想的而已。”季聽歎了聲氣。
申屠川彆開臉:“殿下以為呢?”
“……都這個時候了,就彆跟我兜圈子了,我就實話跟你說吧,皇上這次叫咱們過去,是因為吃醋了。”季聽雙手叉腰。
申屠川頓了一下:“吃醋?”
“對,貴妃娘娘幫你求情惹到皇上了,所以皇上吃醋了,所以不管你對貴妃娘娘是什麼心思,都請你收起那份心思懂嗎?畢竟今日之後……”
“殿下!”申屠川的臉漲得微紅,雙眸中似有火山噴發,整個人都在微微發顫。
季聽嚇了一跳:“怎、怎麼了?”
“殿下若是真的不懂,就請少來揣測草民的心思,你這是對草民的侮辱。”申屠川氣得恨不得將她抓過來,狠狠的揍一頓。
季聽求生欲極強的後退一步,乖乖的點了點頭:“知、知道了。”
“時辰不早了,殿下去更衣吧。”申屠川逐漸冷靜下來,聲音恢複了清冷。
季聽咽了下口水,急匆匆的跑掉了。申屠川好可怕,她一點都不想待在這裡了嗚嗚……
等到梳妝結束,已經是一個時辰後,季聽和申屠川一同坐進馬車,馬車緩緩朝宮裡走去。
旁邊是鐵青著臉的申屠川,季聽一時間有些坐立難安,瞄了他幾次後,季聽歎了聲氣道:“今日是我不好,不該沒問過你就亂想,你彆生氣了好不好?”
申屠川沉默不語。
季聽放緩了語氣:“就算生氣,也不要表現出來,皇上想看咱們秀恩愛,以證明他的決定是正確的,你要是甩臉子,到時候皇上就算不為貴妃,為了我也會發火的,到時候你不就危險了?”
申屠川還是不說話,季聽勸了兩句後,發現人家怎麼都不理自己,一時也跟著氣了起來——
她這昨晚剛被烙餅一樣烙過來烙過去的,今天補了個覺就往宮裡趕,現在還要哄這狗男人,也是可以發一次脾氣的吧?
季聽故意哼哼一聲,告訴申屠川她也生氣了,然後就彆過臉不理人。
一直到宮裡,倆人都沒有說話,季聽看一眼申屠川漠然的側臉,心裡又開始沒底了……算了,見了皇上再說吧。
季聽歎了聲氣,馬車停下後剛要下去,申屠川就先她一步出去了。
季聽:“?”這都要跟她搶?
正當她糾結要不要生氣時,申屠川的手遞了過來,清瘦的手腕骨節分明,手指纖瘦修長而有力道:“殿下當心。”
“?”
季聽愣了一下,這才趕緊將手搭在上麵,借著他的力下了馬車。
她下馬車後便要往前走,結果被申屠川牽住了手。她疑惑的看向他,申屠川淡淡道:“不是要做恩愛夫妻?”
“……”她說的是秀恩愛,什麼時候說做恩愛夫妻了?
“怎麼,不要?”
“……要。”
季聽憋屈的任他牽著,申屠川快她一步走在前麵,嘴角泄露的笑意這才沒有被她看到。
從下馬車的地方到皇上此時所在的後宮,要先走過外牆處長長的回廊,再經過禦花園才行。兩個人牽著手走了一路,手心都出汗了。
經過小路時,季聽看一眼周圍,小聲嘀咕一句:“這裡沒人也要牽著嗎?”
“萬一皇上派人盯著呢?”申屠川反問。
季聽一想也是,剛要點頭突然又想到另一個問題:“不對啊,皇上閒著沒事盯咱們做什麼?”
“聖意也是你我能揣測的?”
……這句話的意思他也不知道吧?季聽睨了他一眼,決定還是順著他點吧,彆到時候又生氣了,平白給自己找麻煩。
這麼想著,便放鬆下來任由他牽著了,於是在拐彎處猝不及防和男女主對上時,倆人的手還沒鬆開。
“咳,像什麼樣子!”皇帝假意斥責,不經意瞄了貴妃一眼,看到她眼底對申屠川的擔憂後,當即有些不滿。
季聽和申屠川向兩人行了禮,起身後她笑道:“就許皇上和娘娘恩愛,不準皇姐找個心儀之人了?”
“朕可不敢不準,”皇帝見申屠川始終目光在季聽身上,心情還算不錯,看向貴妃道,“朕這個皇姐,從以前便厲害得很,朕可不敢欺負她。”
……信你個鬼哦小王八蛋把老子兵權還回來!季聽輕笑:“還不都是因為皇上護著。”
“朕可不敢不護你……”皇帝笑了起來。
貴妃跟著笑笑,看向申屠川問:“申屠公子近日可好?”
她的問題一出,氣氛頓時冷了下來,季聽默默罵一句傻嗶,含笑看向申屠川等他回答。
申屠川沉默一瞬,朝貴妃行了一禮:“多謝娘娘掛念,許久未見,娘娘的頭風好些了嗎?”
貴妃臉色一僵:“你說的那個,或許是周婕妤吧。”
申屠川一頓:“請娘娘恕罪,草民除了公主,不太記得女子的臉。”
貴妃沒想到自己多日來揪心的男子,竟然連她的臉都不記得,不過也是,當初他護送秀女進宮時,又不止送自己一人,即便忘了也是正常的。
皇帝最厭煩看到她這副為彆人失魂落魄的樣子,頓時什麼心情都沒有了,季聽也有些頭疼,還未等說話,就聽到皇帝冷聲道:“貴妃累了,今晚便不一同用膳了,不如皇姐今日在宮中留宿一晚,明日再離開如何?”
“……”她倒是想拒絕。
由於不會說話的貴妃娘娘,晚飯從大餐變成了小餐,季聽和申屠川在偏殿用了些膳食後,被宮女們簇擁到了寢房,兩個人看著麵前唯一的一張床,不由得對視一眼。
季聽咳了一聲,對其他人道:“本宮休息時不喜旁人多打擾,你們都下去吧。”
“是。”宮女們陸續退下。
等房間裡隻剩下他們兩個時,季聽稍微放鬆了些,笑笑道:“此情此景倒像是風月樓那晚了。”
說完她才覺得這話冒失,不由得看了申屠川一眼,見他不甚介意,這才鬆了口氣。
她坐到銅鏡前,看著滿頭的珠花,正猶豫要不要再叫進來個宮女給拆一下時,申屠川站到了她身後:“殿下又要像那晚一樣隨手扯下嗎?可是會將頭發扯斷的。”
“那叫宮女吧。”季聽想了想還是放棄自己動手了。
申屠川卻不動:“不如我幫你如何?”
季聽一怔,正要拒絕,他便已經上手了。本以為他肯定手法生疏會扯疼她,沒想到他做事小心,珠花一個個被拆下來,愣是沒有扯斷她一根發絲。
這份小心來得毫不遮掩,季聽瞬間就感受到了,心裡因此越發古怪起來,等他把珠釵都拆下來,立刻跑到床上閉上眼睛,佯裝不經意道:“本宮累了,你也早些休息吧,外間有軟榻,你湊合一晚……”
話沒說完,身邊的被子裡塌了下去,季聽猛地睜開眼睛,看到身側的申屠川後驚道:“你跑這裡來做什麼?!”
“噓,”申屠川皺了一下眉,壓著聲音道,“隔牆有耳。”
季聽嘴角抽了抽,也跟著用氣聲說話:“給本宮下去!”
“殿下,外間有宮女在,我若是去了,定然會被人知道咱們是假裝的。”申屠川側過身麵對她,一雙眸子說不出的清明好看。
季聽在他直勾勾的目光下縮了一下,咳了一聲道:“那就找一床被褥,在腳踏上打地鋪,申屠公子該最懂男女授受不親的道理才對。”
“男女授受不親,可昨夜的公主纏著我要的時候,卻不是這麼說的。”
季聽猛地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著他。
申屠川自嘲一笑,一雙眼眸暗了下來:“殿下當真以為,申屠川蠢得分不清現實與夢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