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絨看到他和沈秋戟坐在山腳下一處石桌和石椅上,四周的景色十分模糊,他飄下山的刹那,坐在石椅上的“自己”像是也似有所感,抬頭朝他望來。
目光相觸的刹那,顧絨感覺自己像是被黑洞引力攫住物質,難以掙脫,被牽拉著朝自己的身體撞去。
再然後,顧絨就醒了。
他微微喘著氣從床上徑直坐起來,早晨耀眼明亮陽光透過沒有拉好的窗簾落入屋內,顧絨覺得它刺眼,便抬手用陽光遮了遮。
待心緒平複之後,顧絨才能落下心來看看四周。
——他還是睡在宿舍的床上。
“做噩夢了?”
沈秋戟還躺在他身旁的半邊床那裡,也是剛睡醒的樣子,半眯著眼睛看他。
聽到沈秋戟的聲音後,顧絨才徹底從不知今夕何夕的迷惘感中清醒過來,顧絨張了張唇,想要說話:“我……”
隻是才剛剛開口,顧絨就像是忘了自己想要說的話一般坐在原地發怔,心裡也疑惑著自己原先到底想說什麼,他感覺自己好像做了個詭異又恐怖的夢,可現下卻是完全想不起來。
沈秋戟察覺到顧絨情緒的不對勁,睡意頓時消散,也跟著他一塊坐直了問,語氣認真了不少:“顧絨,怎麼了?”
顧絨環顧四周,見李銘學和梁少還躺在對麵的床上閉著眼睛像是在睡覺,就把手機從枕頭底下掏出來現在眼時間。
現在是早上九點——這段時間學校停課了把時間留給學生複習,所以他們宿舍的人都是睡到早上十點才陸續起來的,今天他都算是醒得早了,還因此起床的動作幅度太大,把沈秋戟也跟著弄醒了。
“我好像做了一個夢,但是我忘樂那個夢是怎樣的夢。”顧絨抿著唇,憋了半晌蹙眉道,“什麼都想不起來。”
“有些夢醒來是記不得的。”沈秋戟寬慰他,後麵又提了一句道,“你腳踝上的感惡紅線鈴昨晚沒響。”
顧絨心裡頭最後一縷疑惑漸漸消失了:鈴鐺沒響,那或許他昨晚做的夢就沒什麼特彆的,沈秋戟說的也沒錯,大部分夢境的確會在人醒來後被遺忘,除非夢境中的感情起伏特彆大,夢境畫麵足夠清晰,且在醒來時夢境還處於持續狀態,否則不管怎樣的夢,在醒來後基本都隻有一個會被遺忘的結果。
顧絨似有猶豫,可最後還是輕輕搖頭:“沒響嗎?那應該沒事了……”
說完後他就跨過沈秋戟要起床弄早飯吃,畢竟他現在睡意全無。
顧絨不躺了沈秋戟也不賴床,跟著他一塊爬起,還說自己最近把健身這項愛好落下了,趁今天醒得早,抽出兩個小時健下身。
今天是十二月二十四號,即平安夜,明天就是聖誕節了。
顧絨問了問李銘學和梁少,得知他們兩個這兩天都沒有要出去的打算,所以顧絨就在思考,那他要不要和沈秋戟出校玩兩天去?
他聽說九月廣場那邊有聖誕夜活動,才會起約沈秋戟去外麵的念頭,隻是那個活動晚上八點開始,十一點結束,他們學校宿舍十點就關門了,如果要去參加聖誕夜活動,可能無法在宿舍落鎖之前趕回來,不過今年的聖誕節和平安夜恰好都在周末,周末和輔導員請了假的話是可以在外麵過夜的。
於是顧絨在把熬好的紅棗粥遞給沈秋戟時,就順便問他:“沈秋戟,你今晚想不想出去玩?”
“玩?”沈秋戟倒是起了些興致,抬眸望著顧絨問,“夜不歸宿的那種嗎?”
他和沈秋戟的感情已經趨於穩定了,去煥山寫生那後半段時間,他們差不多每天都是**的,要不是現在回了學校隻能住宿舍,宿舍裡又有李銘學和梁少在,他們可能早把該乾的和不該乾的事全部都乾完了。
所以現在聽見沈秋戟問,顧絨立馬就知道他是什麼意思。
明明已經入冬的,外麵冷得很,嗬出口的氣都是白的,可在這一刻,顧絨卻覺得莫名有些口乾舌燥,他抬起桌上的水杯喝了口水緩解這股燥熱,垂下眼睫和沈秋戟說:“九月廣場那邊有聖誕夜活動,聽說很好玩,但是我們如果去的話今晚可能趕不回來,是要在外麵住的。”
他這些話都是在解釋今晚為什麼不能回來,但沈秋戟卻從他話裡聽出了默許的意思。
隻是沈秋戟還來不及高興幾秒,便又記起一件嚴肅的問題——顧絨現在還不能和他正常打啵呢,就算在外麵住,又能發生點什麼?其他的事顧絨能夠接受嗎?
“等等——”因此沈秋戟問顧絨,“絨寶,你今晚是想去參加那個什麼聖誕夜活動,還是想在外麵住?”
顧絨聞言微愣,他聽得懂沈秋戟這兩個問題的區彆,想了想後說:“我都可以……那個活動我在網上看往年去過的人說挺好玩,我來覃城還沒怎麼出去玩過,就想去見識一下。”
“那你就還是想去參加那個活動。”沈秋戟不覺得失落,笑著乜了顧絨一眼說,“好,我陪你去玩,今晚住的房間我來訂吧。”
顧絨問他:“可你不是……隻有三十塊錢嗎?”
三十塊錢能找到酒店入住嗎?
“我有個親戚是開酒店的,我給他打個電話就行了,不用花錢。”沈秋戟帶著手機去陽台打電話了,兩分鐘後就回來告訴顧絨房間的事已經搞定了。
他們隻去外麵住一晚,也不是女孩子需要帶化妝品什麼的,就直接過去入住就行。
“住哪個酒店呀?”顧絨猶豫的打探,因為潔癖,他其實對住的地方有些挑剔。
去煥山度假村的實話他都自己帶了一套乾淨的床單,今晚住在外麵顧絨肯定也會加錢要保潔阿姨給他換新床單,可是床單可以換,其他地方如果衛生條件不達標,顧絨就怕自己難以入睡。
沈秋戟告訴他:“雲州,那邊環境應該挺好的,你不用擔心。”
顧絨聽過雲州酒店的名字,它那裡何止能用環境好來形容,標間都是千元起步,沈秋戟現在說,這酒店是他家親戚開的?
以前他以為沈秋戟窮,畢竟他每天身上就揣個十幾二十塊,等知道沈秋戟“窮”的真正原因後,顧絨又想沈秋戟家裡其實可能還是有些財產的,也許不富,但應該能算小康,畢竟顧絨也沒見沈秋戟為除了自己以外的人擔心過錢的問題。
說起來,沈秋戟似乎從來沒有和他提過除了他口中那位“七叔”以外的親人,所以現在陡然冒出一個開酒店的親戚,顧絨還有些不敢相信。
沈秋戟見顧絨怔愣的表情,就笑著說:“想問我家裡人的事?”
顧絨道:“你想說就說。”
現在不提,以後還是要提的。
他和沈秋戟現在談戀愛是談的很開心,但如果要長久在一起,還得看家裡人支不支持,顧絨自己都沒和父母說過他在和一個男生談戀愛,也不清楚顧父顧母對待同性戀是怎樣的態度。
要是他們不接受……
顧絨輕輕歎了聲氣,暫時不願去做這樣的猜想。
“我沒有父母,從小就跟著我七叔一塊生活,由他撫育長大。”沈秋戟說的挺乾脆。
顧絨愕然抬頭,全然沒有料到沈秋戟從來不提自己父母居然是這個原因。
“我父母沒去世,隻是不聯係,原因很複雜一時半會也解釋不清,但是從我家的規矩來說他們和我沒有關係了,管不到我。”沈秋戟一看顧絨的神情就知道他誤會了,解釋道,“我們兩個的事我也和我七叔說了,他不反對。”
顧絨向來心細,他注意到了沈秋戟的用詞——不反對。
不反對不等於支持。
所以沈秋戟又繼續說:“不過他反對也沒用,我七嬸支持就行了。”
“你還有個嬸嬸啊?”
“對,是個男的,隻是我七叔要我叫他嬸嬸。”
顧絨:“……”
“我七叔自己也和一個男的在一起了嘛,以後都沒有小孩,他想著我選了‘窮’命,以後說不定能兒孫滿堂,結果我卻告訴他我也喜歡男生,他有些受打擊,覺得是他帶偏了我。”沈秋戟沒在這件事上說太多,怕顧絨多想,“除此以外,我家裡親戚其實挺多的,各個都比較有錢,我七叔也有錢,就——”
沈秋戟頓住話音,顧絨接過他的話,小聲道:“就你沒錢?”
“是的。”沈秋戟臉色不太好看了,“他們的錢我用不了,給我還不如直接扔水裡,起碼還能聽個響,錢放我這裡怎麼消失的你都不會知道。”
那這的確是很慘。
“不說這個了。”沈秋戟不忍在窮字上討論太久,轉移話題道,“先把這個給你。”
沈秋戟從抽屜裡拿出一個用精美盒子包裝著的蘋果,遞給顧絨:“今天平安夜,希望我絨以後都平平安安的。”
顧絨收下了這個蘋果,也把自己事先準備好的蘋果送給了沈秋戟。
等李銘學和梁少醒來之後,他又挨個給他們送蘋果,連著隔壁兩個宿舍的人也都一塊送了。
李銘學和梁少他們也買了兩袋蘋果,但是包裝比較簡陋,隻是用來應個節氣,其實要不是他們見顧絨準備了他們要回贈的話也不會想著要送,畢竟對男生來說送蘋果給另外的男生有些奇怪,大家就算要送,也是送女孩子的。
交換完了蘋果,梁少捧著自己從顧絨那得到的,又瞅瞅顧絨桌麵上放著的一個包裝更加精美漂亮的蘋果問:“顧絨你的這個蘋果怎麼這樣好看?沈秋戟送的嗎?”
顧絨說:“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