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遠道這人, 說來矛盾,其實也很容易看穿。
在他眼裡, 不管什麼, 隻要涉及到自己的利益,他就看得比任何東西都重要。
簡而言之, 就是自私。
為了利益, 他可以拋棄所有,包括家人。
年輕時,或許還有些原則底線, 可隨著年紀增大, 在商界摸爬打滾的時間越長,那些東西經過現實的蹉跎, 早已不堪一擊。
也正是因為他的自私, 讓他無法忍受自己變成一無所有之人。
當意識到雲尚沒有注資, 不久後必然將會麵臨破產危機的時候, 他終於親手拿錘子把那身傲骨敲碎了。
為了餘生的榮華富貴,他選擇來找紀琅天,用雲尚股份作為紀氏注資的交換條件。
這幾天,他做足了心理準備, 哪怕是丟掉百分之二十六的股份,隻要雲尚能夠起死回生,以後他就有翻盤的機會,就算隻剩百分之二十,每年的分紅也足夠他揮霍了。
想通之後, 他一個可沒耽擱,直接過來找紀琅天談判了。
可千算萬算,唯一沒算到紀琅天竟然還有後招!
想到上回從書房出來時,他言不儘意的那句話,季遠道心裡咯噔一跳,頓時忐忑不安起來。
顧慮到雙方現在實力的差距,季遠道壓下心中的不滿,強顏歡笑道:“紀總,您先說條件。”
紀琅天從抽屜裡拿出一遝文件,丟到季遠道麵前,斂眸淡聲道:“看完,簽了。”
口吻帶著不容置喙的強硬。
季遠道湧起一股不祥的預感,遲疑地翻開第一頁,上麵印著幾個黑體大字——股份轉讓書。
偌大的辦公室裡,連空氣都是凝固的,偶爾傳來紙張翻頁的聲音。
紀琅天耐著性子等他看完,季遠道一字不落地看到最後,手抖得幾乎快拿不住文件。
短短幾天,紀琅天居然獅子大開口,條件直接翻了倍!
百分之三十六的股份,這意味著,即使季英賢不再收購其他散股,他依舊可以穩坐第一把交椅,執掌整個雲尚設計!
季遠道呼吸急促,胸口劇烈起伏:“紀總,這個是不是太過分了?”
紀琅天沒說話,又扔給他第二份文件。
——雲尚設計企業收購計劃案。
季遠道瞪大眼睛,未完的話戛然而止……
半個小時後。
季遠道腳步沉重地走出紀氏大樓。
外麵陽光燦爛,回頭再望一眼頂層那間辦公室,悵然吐出一聲歎息。
良久。
扯了扯嘴角,自嘲一笑:“嗬……果然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因果報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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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九吃過晚飯,後花園溜達一圈,正欲回房寫作業。
紀子然忽然在二樓喊她:“小九小九!”他趴在窗戶上,使勁揮手,“在那邊等我一下,帶你去個地方。”
紀九不明所以,卻聽話地站在原地。
紀子然飛奔下樓,氣喘籲籲地跑到紀九麵前。
紀九問:“去哪?”
他回:“不遠,就在附近的公園裡。”
紀九更加困惑,這塊區域是專門為有錢人建彆墅的地方,每隔一公裡左右就有一棟獨門獨院的彆墅,業主非貴即富。
在幾棟彆墅的交界點,有一處濕地公園,占地麵積極大,是公共的鍛煉休息區,二十四小時對外開放。
公園距離紀家不遠,就幾百米,紀九有時候遛狗會去那兒。
可眼下天色都黑透了,紀子然怎麼會平白無故讓她到公園去?
紀九還沒來得及想明白,紀子然已經拉著她坐上了自行車後座,凜冽的寒風裡,紀九思緒紊亂。
前不久才下過一場雪,小公園平時少有人來,這會兒路邊的雪還沒化完,幾個奇形怪狀的雪人屹立在草坪上,為安靜的夜晚平添幾分趣味。
紀子然把紀九送到了門口,沒等紀九反應,蹬著自行車一溜煙撤了。
紀九氣得抓了團雪砸過去。
到了現在,她要是還不明白怎麼回事,她就是傻子了。
十有八|九又是溫墨讓他乾的!
她就說昨晚怎麼莫名其妙問她有沒有空,搞半天是早有預謀。
緊了緊脖子上的圍巾,擋住刺骨的寒風,紀九想了想,還是往裡麵走去。
反正都到這了,就看看那兩人玩什麼把戲。
跨年夜,小公園裡燈火通明,路邊的數都被按上了霓虹燈,流光溢彩,照亮了每一處昏暗的角落。
不過七點一刻,公園裡還有不少相伴出來散步的情侶,牽著手,你儂我儂,偶爾還有擁抱接吻的。
紀九四下看了一番,發現一張長椅上貼了個指示箭頭,圖標右下角寫了“墨寶”兩個字。
是溫墨特地留下的。
紀九順著箭頭的方向走上一條蜿蜒石子路,霓虹燈璀璨,在這冬日裡的夜裡,驅逐了心裡的懼意。
沿途的樹上又出現好幾張指示牌,紀九一邊走一邊撕,等到了小廣場上,手裡已經疊了一大把廢紙。
小廣場上空無一人。
四周清冷,紀九站了會兒,西北風一吹,冷不丁打了個哆嗦。
突然。
周圍的燈光全部被熄滅。
烏漆嘛黑一片。
紀九心裡發怵,想要打開手機自帶的手電筒,耳畔傳來一道悶雷似的的聲音,下一秒,黑漆漆的夜空中,一朵絢爛的煙花轟然綻開!
半邊天似乎都在那一刹那被照亮,璀璨曼妙。
流星般的火花墜落,下一朵緊接著炸開,沒有空隙。
那玉樹瓊花的世界,與微涼的夜色相輝相映,像是看了一場夢寐以求的流星雨。
恍惚間,紀九聽到不遠處男男女女的驚歎聲。
幾分鐘後,最後一簇禮花落下,火光稀稀疏疏躥向四周,熄滅的霓虹燈瞬間被人打開,那一刻,紀九還看見了一縷未及時散去的嫋嫋青煙。
“新年快樂。”
那人從噴泉後走出。
五顏六色的彩光打在他的臉上,有一種不真實的奇妙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