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賈政往日裡雖是一派古板,墨守成規,卻自持清高,不願沾染後宅雜物,這等買賣奴才的事更是厭惡得很,這還是頭一回說要打發人,一時間整個院子都知道了。
為何賈政無緣無故大發脾氣,原來,這事還是與那譽親王有關。
話說這瑞親王派人給若水送禮,親王府的人自是知禮守禮的,直接便說拜訪主人,要找一等將軍賈赫。
下人們隻當是大老爺的私事,哪成想,對方隻不過是要找人家外甥女,故而先找到府上主人,代為轉交罷了,走的每一步都是踩著禮節的路,生生叫人挑不出錯來。
便是這樣的挑不出錯,才讓賈政氣悶不已,想他雖然官至高位(?),又得母親信任,媳婦管著家,住在榮禧堂,但是到底是名不正言不順,在外人眼中,這榮國府的主人,還是他那個無所事事的大哥!這讓一直自詡清高的賈政如何能服。
而大房那邊,不同於二房的愁雲慘淡,弄清來龍去脈的刑夫人正高興著,總覺得從來沒有這般神情氣爽過。
這時候,底下人又將賈政那邊大發脾氣的事說了一通,刑夫人更是一臉的嘲諷。
“這不是自個兒的東西偏偏占著,自是心虛的,呸!”
下人們自然忙是附和,聽得刑夫人越發舒心了不少。
“這回還得感激林家的那個小丫頭,回頭把我房裡那兩匹櫻紅撒花洋緞給林大姑娘送去,就說大舅母給兩位姑娘裁春衣的料子。”
刑夫人不傻,反而很會審時度勢,否則也不會這麼多年沒了管家權都安安穩穩地坐在大房太太的位置上了,人家能認識親王這樣身份的人,怎麼說也是了不得的,隻可結交,不然,以刑夫人平日裡的小氣,如何能輕易從她手中摳出東西去。
再者,她是知道她那個好妯娌王夫人除了兩位姑娘剛來的時候讓鳳哥兒找了幾匹料子便再也沒個表示的,這次有這麼一出,老太太勢必要高抬兩個外甥女,她便是要等王夫人回過味來之前先有所表示,看看她這個所謂的榮國府當家人怎麼做人的,就算老太太對此毫無意見,那她也得好好膈應膈應她。
刑夫人也算是這麼些年來被王夫人壓得厲害了。
這邊幾撥人心思各異,終於空出時間來的黛玉拉著若水正襟危坐,儼然一副詳談的意思,若水見她這副模樣,也隻好先放棄了拆禮盒的動作,學著她坐了下來。
黛玉見她態度良好,不知不覺語氣就柔和了下來,“我問你,可是當真不認識那位?”
若水歪頭,烏鴉一片的睫毛扇動了幾下, “長姐說的是哪位?”
“你道說還能有誰?”
若水作恍然大悟狀,“哦——長姐說的是瑞親王。”
黛玉被她這番古靈精怪弄得什麼氣都沒了,隻是好笑, “你啊,人小鬼大!”
“那長姐莫要再氣了,仔細傷了身子我是要心疼的。”
嘴還是這般甜,黛玉忽然想起以前在家時,母親總說妹妹出生時嘴巴是被神仙抹了蜜的。
“今天為止,我隻聽先生提起過親王幾次,確實不曾見過的。”
都不曾見過人家會送你這麼珍貴的古籍孤本?莫非還當真是人家殿下念及同門一時高興不成?這話拿來給賈母一個交代也就罷了,黛玉說出來自己都不敢相信。
想到這,黛玉心中不免複雜,都說她這妹妹是福寶來著,眼下是越發出眾了,不過,這親王怕是不知道妹妹的性子,否則也不會送書了,倒是便宜了她。
被長姐放過的若水又繼續開禮盒,表麵一片乖巧。
其實她也很想知道,為什麼那位隻存在於傳說中的殿下會突然送東西給她,雖說是同門,但她這樣的身份,哪裡又值得一位親王給生辰禮,不過,也不值得一位親王費心思對付就是了,若水又放下了心來,總之,人家說不定就是一時心血來潮,以後也不會再有交集。
不過,沒幾個月,若水便被自己這番想法給打了臉,不過這都是後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