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5 章(1 / 2)

對上寶珠驚詫的視線, 八福晉這才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然而轉念一想,之前難產,若非四嫂當機立斷派了很有經驗的李嬤嬤道產房檢查, 她這條命恐怕都要沒了, 四嫂可是她真正的救命恩人。

同救命恩人有什麼不能說的?

況且如今底兒都透給四嫂了, 其中細節似乎也沒有掩飾的必要了。

八福晉當即笑了起來:“之前不是總有許多人說我善妒,說我容不得胤禩碰其他女人,說我讓胤禩斷子絕孫了?我平白受了這麼多年的委屈, 總得坐實點兒什麼, 好讓自己心氣兒平順才是。”

想到之前四嫂想讓李嬤嬤進入產房, 卻被胤禩毫不猶豫地拒絕了,八福晉心裡就是一肚子火。再加上她懲治那些膽敢害她的小賤人時,胤禩竟然以孩子不能有一個罪人母親、不然於身份有礙為由, 試圖阻止她懲治那些個格格……

“之前我與胤禩鬨掰之前,其實就想過直接讓他……”八福晉自嘲一笑, “隻是我當時還有些期盼,總想著萬一呢,萬一我不是不能生, 隻是孩子緣分沒到呢?若是我當時就給胤禩下了那藥,雖然沒有後患了, 可我以後不也一樣隻能做個孤家寡人, 一輩子也沒個孩子陪伴在身邊?於是總下不去手。”

不過現在她孩子也有了,對胤禩那嘴臉也見得厭煩了,再加上也確實有四嫂說起的那種隱憂, 八福晉便乾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將自己好不容易尋來的絕育藥,給下到了胤禩茶水裡,並親眼見他喝下肚去,這才放了心。

寶珠有些恍然,她就說呢,八福晉若早就有這種給男子絕育的藥物,當初陷入兩難境地的時候為何不直接給胤禩用了去。

原來,八福晉當時還未對自己懷孩子死心。

想到八福晉當時的掙紮,寶珠如今也有了幾分了然,恐怕八福晉當時已經在琢磨著是否要給胤禩下藥了,隻是又想要孩子,於是才左右搖擺,遲遲下不了決定。

不過也虧得她當時猶豫了,否則按照八福晉表現出來的性子,恐怕她最終仍是會選擇給胤禩下藥,而寶珠沒有發現八福晉的搖擺,也就不會給她生子藥劑,這個她期盼已久的孩子,自然也就不會投生到八福晉的肚子裡。

一飲一啄,皆是天定。

寶珠笑了笑,搖頭:“倒是我想多了。”

八福晉也跟著笑:“哪兒就想多了?我還巴不得四嫂多多擔心我們母子呢,也總好過我們在這皇家孤立無援。”

寶珠眼眸閃了閃,猶豫片刻,笑著接了這話:“哪兒能呢?我們關係這般好,若你和孩子真出了事,我難道還能袖手旁觀。”

八福晉險些喜極而泣,但最後到底忍住了,隻是拉著寶珠的手,遲遲不願放開。最後還是八福晉的兒子餓了,突然哭得撕心裂肺,這才分開了八福晉拉著寶珠的手。

寶珠回府後向胤禛提了一嘴。

不過胤禛可能尚未在八福晉手上吃過虧,所以並不將其放在眼裡,聽了寶珠的話後也隻是無可無不可地點了點頭,然後轉頭便問起了其他事情。

寶珠也沒多說,如今許多發展已經與曆史完全不同了,她也不確定八福晉在脫離胤禩後,在這奪嫡的漩渦當中還能不能留下屬於自己光輝的一筆,還是不要讓胤禛太過在意她才好。

又過一段時間後,三福晉突然上門。

寶珠聽到來人有些驚訝,雖然三福晉對她似乎總有一種莫名的好感,但兩人其實交集不多,前些年三福晉也從未單獨上門過。

不過人都到了,她自然是要歡迎的。

很快,三福晉便帶著丫鬟婆子進了門,然後來到寶珠的院子。

這許多年過去了,三福晉似乎仍未學會阿諛奉承,也未學會說話圓滑不得罪人,更不懂得拐彎抹角。

她才見到寶珠,沒說幾句話呢,便直接問起寶珠:“四弟妹,這托兒所所費銀子頗巨,我們府上如今已經捉襟見肘,但見你們似乎遊刃有餘,不知道四弟妹可否將府上生財之法告訴嫂嫂?”

寶珠略有些訝異,尤其注意到三福晉臉上的理所當然時,頗有幾分無語:“三嫂,各家有各家的生財之法,若是隨便告訴你,我們府上又靠什麼賺錢呢?”

三福晉先是皺眉,旋即微微有些生氣:“可你們的托兒所不都建好了?如今又沒有托兒所這般無底洞似的開銷,自然也不必死守著賺錢的法子吧?”

寶珠掃了三福晉一眼,不懂她是真心這般想的,還是拿這話堵她。

但見她臉上情真意切的生氣,寶珠頓時:“……”

算了,寶珠再次勸慰自己,千萬不要和這個棒槌生氣。

她於是道:“雖然托兒所已經建好,可我同四爺商量之後,還準備建一所給五歲以上孩子上學的學校,因為考慮孩子們又要讀書又要習武,還要學習棋琴書畫等技能陶冶情操,於是這所學校建得會比較大,而且其中建築布置等也比托兒所耗費更巨……”

她話還未說完,就見三福晉一臉驚恐地看著自己。

寶珠有些懵:“三嫂,你怎麼這樣看我?”

三福晉似乎咽了下口水,再看向寶珠的表情就多了幾分敬佩。她甚至直接衝著寶珠比出了大拇指:“四弟妹女中豪傑,嫂嫂實在佩服。”

說完,竟乾脆起身,對著寶珠行禮告辭。

寶珠:“……???”

等人走後,寶珠茫然地轉頭看向身旁的李嬤嬤:“嬤嬤,三福晉這是?”

李嬤嬤也頗有幾分哭笑不得:“恐是被您嚇到了吧。”

若非她知道府中生意,也明白這些年建學校的銀子已經攢了許多,就算想要將這所學校建起來,對四爺府來說也算不得傷筋動骨,恐怕她聽到福晉和四爺還準備建一所比托兒所還要費錢的建築的時,恐怕也是要感到害怕的。

三福晉可不知道四爺府的財政情況,自然隻能和三爺府開始建托兒所之後的財政情況做對比……

李嬤嬤猜測,三爺府如今的財政情況恐怕不大好,所以三福晉才會想到來找寶珠討教掙錢的法子,隻是聽說福晉還準備建一所比托兒所更費錢的學校,自然就被嚇到了。

想到三福晉轉身前那驚恐的小眼神兒,李嬤嬤倒是覺得她是這皇家難得單純的人,雖然性子不大討喜,但也有那麼兩分可愛之處。

寶珠聽了李嬤嬤的話後,頓時哭笑不得。

這位三福晉,可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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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四十七年五月,皇上決定巡幸塞外,到熱河狩獵。

許是在京中已經見夠了那些成年的皇子,不想再讓他們在眼前晃悠,於是這次巡幸塞外,康熙除了將朝中勢力頗大的太子與直郡王帶走外,其他隨行的皇子便都是年齡不大的十三到十八幾位皇子。

除十三十四已經開始在朝堂進出外,其餘幾位皇子年紀尚小,仍在上書房讀書。

那十八皇子,甚至不到十歲。

年齡稍長的三皇子胤祉與四皇子胤禛,被康熙留下監國。

原本還有個八皇子的,隻是之前托兒所一事,背後查出有胤禩身影,於是被禁足一年,如今還未被放出來呢,這監國一事,自然也就沒有他的份了。

可是後來聽說北巡期間發生的事後,留在京城裡的諸位皇子卻十分慶幸,覺得這次不去,反倒是件好事。

因為北巡期間,胤禔一方勢力在與太子的長久拉鋸戰中繃到了極點,趁著這次機會,終於忍不住對太子發出了致命一擊。

首先,是趁著伴駕的大好機會,時不時地在康熙麵前給太子上眼藥——

康熙早已對太子不滿,也對他的所作所為有了七八分的了解,所以胤禔那些說太子“暴戾不仁”,諸如恣行捶撻諸王、貝勒、大臣,以至兵丁\"鮮不遭其荼毒\",截留蒙古貢品,放縱奶媽丈夫、內務府總管大臣淩普敲詐勒索屬下……等七分真三分假的事,都讓康熙十分不滿,而且深信不疑。

畢竟胤禔等人說出的種種事件,都和太子以往表現出來的性情吻合,確實像是他做得出來的事。

而這無數的小報告當中,康熙最不滿的,恐怕就是他截留蒙古貢品一事了。

此事不論真假,但都成了康熙眼裡太子最大的罪行——

貢品本是獻給皇帝的,他一個太子將其截留,是想做什麼?想提前享受一下做皇帝的感覺,還是不滿如今太子的待遇?

康熙甚至對梁九功說,太子這是想要分他權柄威勢,然後方便他行事。

梁九功聽了,當場嚇得冷汗直冒。

“行事”二字,實在讓人心驚膽戰,太子究竟想要行什麼事?這個事究竟為什麼又要分掉皇帝的權柄威勢才能成行?

梁九功完全不敢深想。

因為胤禔一方的諸多想動作,康熙本已經對太子不滿到了極點,誰知這時又突發意外——

如今剛滿七歲(虛歲)的十八皇子突然病了,還是來勢洶洶的急性病,眼瞧著就要不成了。

這位十八皇子可是康熙的老來子,自從前頭幾個皇子接二連三地進入朝堂,開始威脅到康熙地位後,他在這些皇子身上就很難體會到父子之情、天倫之樂了。他年紀又大了,確實渴望這些感情,於是便對還未長成的諸多皇子十分親密,感情頗深。

十八皇子母妃密嬪,又是康熙如今最寵愛的一位妃子,子憑母貴,這位十八皇子在康熙心中的地位自然也不同凡響。

康熙十分擔心憂慮,甚至不顧自己年邁身體,日夜守在十八皇子的身邊。

然而這個時候的太子,卻仍舊沉迷玩樂與拉攏大臣,對此無動於衷。甚至聽說十八皇子生病後,一次也不曾到十八皇子的帳中探望病情。

要知道就連大皇子胤禔聽說自己兄弟生病之後,也是三不五時就會前來探望的。

不論胤禔前來探望是否醉翁之意不在酒,但至少表麵功夫他做足了,沒有讓康熙挑出任何毛病不說,還在他心裡落下了“疼愛幼弟”的好印象。

但太子在康熙心裡的印象就與之完全相反了。

隨著十八皇子病情越來越重,康熙對太子也就越來越不滿,心以往積壓在心底的關於太子的讓他耿耿於懷的種種行徑也都瞬間浮上心頭。

人老了,總是喜歡回憶往昔。更何況康熙又是在如此情境當中?

康熙立刻想起太子讓自己不滿的大事小事,其中又尤其以康熙二十九年七月,烏蘭布統之戰前一晚,他出塞途中突然生病,於是下令讓太子與三皇子胤祉上前迎接,誰知道太子見到他病容後卻沒有一點擔心的表情,更沒有說過半句寬慰之語這事,讓他最無法忘懷。

這對將太子幾乎放在心尖尖兒上的康熙來說,無異於是個重大打擊,於是這麼多年過去了,這件事仍舊恍若昨日發生,種種細節曆曆在目。

康熙甚至可以回憶起太子當時見到自己後的一言一行,甚至連他臉上的表情,都記得一清二楚。

當時對太子極儘包容的康熙都十分生氣,認為太子“絕無忠愛君父之念”,直接將人趕回了北京,更不用說如今對太子不滿到極點了的康熙。

他直接將太子叫到跟前,然後當著許多人的麵斥責道:“伊係親兄,毫無友愛之意。”

若是太子沉默接受了康熙的指責,並立刻做出悔改的樣子,日日到十八皇子的帳中探望,以康熙對太子那加了十八層濾鏡的感情,這事兒恐怕也就這麼過去了。

說不得康熙還會認為自己誤會了太子,然後對其心生愧疚?自然也就不會發生後麵的事兒了。

然而胤禔當時也在帳中,他立刻意識到這是個好機會。

於是當著太子的麵兒,他開始給康熙拱火,同時不忘言語刺激太子,時刻拿太子最在意的兄長身份壓製撩撥太子。

要知道,太子這輩子順風順水,遭遇的最大挫折就是這位出生早了他一步,於是被奪去了長子身份,以至於沒能做成嫡長子的胤禔。

麵對胤禔“挑釁”,太子如何能忍?

太子當場發火,不但完全不認十八皇子是自己兄弟,更是將自己視作君,將十八等皇子劃到了“臣”的歸屬。

他說出這話的本意並非針對十八皇子,甚至不曾想到其他皇子,他隻是想借此告訴大皇子胤禔,你是臣,我是君,讓胤禔不要太囂張,他長子的身份什麼也不是。

然而這話在康熙耳中聽來可就不是那麼一回事了——

君臣?你還隻是個太子,就不認兄弟了?胤禔等於他爭鋒相對的皇子也就罷了,胤禛胤祥等一直擁護他地位的皇子呢?十八更是不過七歲!

這簡直跟捅了康熙肺管子似的,他頓時又想起之前太子想要對胤禛府上丫鬟婆子下毒一事,康熙當場就炸了。

若非當時還有其他大臣在身邊勸誡,恐怕康熙當場就能廢太子。

至此,康熙與太子的關係算是徹底破裂,隻等一根□□,就能引爆康熙這個□□桶。

在這種情況下,正常人都知道要安分下來,絕對不能再做出任何引人注意的事來刺激康熙,以免引火燒身,最後粉身碎骨。

然而太子已經快要崩潰了。

此次巡幸途中,康熙對他的種種指責,無疑是在向他釋放一個“皇阿瑪已經對我不滿,隨時可能將我的太子之位廢掉”的訊號。

太子不得不急。

若是他身邊有足夠冷靜的人幫忙提點,也許他還可以勉強將這種燒得他心底火急火燎、寢食難安的焦躁壓下。

可惜,太子的左膀右臂早已被剪除得七七八八,此次巡幸塞外帶來的女眷也是隻動以色侍人的格格侍妾,太子雖然寵愛,卻完全看不上。於是麵對如此危局,太子竟發現自己沒有一個可以傾訴,沒有一個可以幫助自己的人。

還未登基,他就成了真真正正的孤家寡人。

這晚,太子躺在帳篷裡的床上輾轉發側,一如之前一般,腦子裡完全無法控製地將這些年自己與康熙之間的相處細節翻來覆去地翻出來琢磨,完全無法控製去幻想自己若是真的被廢將與遭遇什麼樣的結局,也完全無法自控地想著,若是自己坐上皇位……

完全睡不著。

這時,一陣兒隱隱約約的談話聲在胤礽帳篷不遠處響起,其中甚至隱隱能聽到“太子”、“皇上”、“廢棄”、“下旨”等字眼。

胤礽本就如同驚弓之鳥,聽了這話後腦子裡不可控地翻騰著無數想法與猜測。

最後,太子決定到康熙帳前一探究竟。

他絕對想不到,自己的這一行為,徹底將康熙激怒,也直接引燃了康熙本就要爆不爆的□□桶。

自十八皇子病後,康熙便沒了狩獵的心情,於是帶著一群人浩浩蕩蕩地準備回京。

路上,康熙因為十八皇子的病情而憂心難過,完全無法入眠。

於是有人來到自己帳篷前,他自然有所察覺。然後,康熙便清楚看到有人從帳篷的縫隙往裡窺探。

他下意識想到有人要行刺,於是當場拔劍喊人。

然後抓住了太子。

康熙暴怒,懷疑太子想要“弑逆”。他直接讓人將太子軟禁起來,並下定決心要廢太子。

康熙四十九年九月初四,在巡幸塞外返回途中,在布爾哈蘇台行宮,康熙召見諸王、侍衛並文武官員齊集行宮前,又讓人將太子帶來,直接跪在自己麵前。

看著自己從小寵到大的太子,想到以往種種,康熙頓時痛哭流涕,一邊哭一邊數落胤礽的種種罪行,並痛心疾首地對著太子說道:“朕已包容了你二十年,如今已無法再容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