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氏捏著帕子望向樓下,兒子正騎著高頭大馬走來,眼睛就濕潤了。
方之平衝著二樓的方向揮手示意,因為距離遠,他並不能聽見幾個侄子在喊什麼,也看不清父母臉上的表情,卻依然能感覺到他們心裡的激動,就跟此刻的他一樣,似乎萬丈的豪情都在胸膛流淌,即將噴發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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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賜婚?”不管是方道如,還是宋氏,都有些難以置信,特彆是宋氏,本來兒子成了狀元,她都已經開始暗地裡盤算給兒子相看哪家的姑娘了,這皇上突然賜婚,著實是出乎她的意料,也打亂了她的計劃。
公主哪是那麼容易尚的,單說人家的品階地位,婆家的人就得供著,更何況現如今的定安侯府可不是那個百年前的定安侯府了,朝上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靖嘉長公主又是皇上的親妹妹,若是對她兒子不敬,還不得白白受著,連個說理的地方都有。
宋氏越想越愁,就怕兒子尚了公主以後,會被欺負,還好兒子是狀元,有聖上欽賜的狀元府,成婚以後就是不搬到公主府也沒什麼。
“平兒,你先在家好好歇歇,娘讓人出去打聽打聽靖嘉長公主的性情。”宋氏強穩下心神來安撫兒子道,本朝的公主性子大都不算跋扈,不管是靖懿長公主(之前的大公主),還是安康長公主(之前的二公主),亦或者是安固長公主(之前的三公主),都沒有不好的名聲傳出來。
方道如骨子裡大男子主義十足,他是沒辦法忍受妻子的地位在他之上的,儘管尚了公主前程是有了,但還是對次子抱有幾分同情,安慰道:“好在本朝駙馬是允許上朝參政的,有駙馬的身份在,可能辦事兒會更容易些,起碼一下不長眼的宵小不敢給你使絆子。”
方之平哭笑不得,“賜婚本就是聖上的恩寵,兒子感激都來不及呢,哪會想其它的,靖嘉長公主是太後親自撫養長大的,德言容功想必都是極好的,定能讓爹娘滿意,您二老也不用為我這個大齡的兒子操心了。”爹娘這個反應真的讓他始料未及,這事兒不應該都覺得他是走了狗屎運嗎,怎麼會這麼憂心。
“你能這麼想就好,日子都是過出來的,你敬著人家,人家才能敬著咱。”宋氏倒是鬆口氣道,既然聖上已經親口賜婚,那兒子同靖嘉長公主的婚事就算是板上釘釘了,與其兩個人相敬如賓的過一輩子,哪裡有夫妻恩愛好,之平又是個執拗的性子,以後說不定就得守著長公主過一輩子,這關係還是得從一開始就處好。
“您說得對。”方之平連忙應承道,既然跟人家定下婚事兒了,他肯定會用心待人家的,畢竟他對靖嘉長公主除了責任,還有一份隱約的好感,儘管已經時隔幾年,但仍然在心裡留有痕跡。
宋氏絮絮叨叨的又囑咐了幾句,見旁邊待著的方道如已經不耐煩了,這才停下話頭,“行了,你這兩日先好好鬆快鬆快吧,不過儘量彆出府,賜婚的聖旨指不定什麼時候就到了。”
說起來侯府已經好幾年不曾接到過聖旨了,上次接旨還是因為長子被封為世子,府裡頭香案、朝服都得準備起來才行,府裡的下人也要約束好,省得出了岔子。
宋氏打發走了方道如父子倆之後,便立馬讓人把小崔氏叫過來,她沒在府裡管過事兒,也指使不動那些下人,所以接聖旨的事兒還得讓兒媳婦出麵安排打理。
定安侯府的籬笆紮的向來不牢,小崔氏臨來的時候稍微打聽一下就知道小叔子要尚主的消息了,心裡說不上是高興還是憋悶,誠然小叔子有了前程可以扒拉自己兒子,但有個當長公主的妯娌,實在是讓人覺得不暢快,以後肯定要伏低做小的討好人家。
不過麵上,小崔氏卻是一派的歡喜,言笑晏晏的拉著婆婆的手道:“這可是求都求不來的好事兒啊,媳婦一定把事情安排好,不會出一點岔子的。”
宋氏把自己的手抽出來,“你有心了。”
小崔氏麵色不改,“這可是咱們侯府的榮耀,媳婦自然上心。”
“彆忘了過去跟老祖宗說一聲,府裡的大事兒,她老人家應該知情。”宋氏囑咐道,之平結婚,當祖母當然應該往聘禮裡添點,彆因為聘禮單薄,讓人小瞧了她兒子。
“娘,說得是。”想起老祖宗的私房,小崔氏麵色忍不住僵了僵,她本來已經把老祖宗那些私房當成是自己這一房裡的東西的,依照老祖宗的偏心程度,這東西不是給她丈夫,就是給她兒子,不過現在小叔子尚主,老祖宗就是為了麵上好看,也得拿出些值錢的東西添進聘禮裡頭,這跟剜她的肉有什麼區彆。
婆媳倆屬於話不投機半句多那種情況,儘管小崔氏這次的態度比之前軟和了,但仍然時常冷場,不到半柱香的時間,便起身告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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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問呢,高誌這次考得怎麼樣了?”方道如一點都沒有不好意思的問道,光顧著為兒子高興了,都忘記看看大外甥的成績了。
方之平並不奇怪,他爹這性子說好聽是不拘小節,說不好聽了就是沒心眼,心裡想的少,做的就更少了,不熱衷交際,也沒有特彆衷愛的喜好,每天的生活都很閒適,不過優點就是心大,什麼事兒都不放心上,不會愁眉苦臉。
“比會試好一些,七十八名,二甲及第。”方之平回道,“我們倆總算是熬出頭了,下次就得二表兄自己去考試了。”
說起這個來,方之平還真有幾分替二表兄發愁,他和二表兄是多少年的交情了,一起讀過書,當過舍友,還曾經睡過一張榻,對方在讀書上還是有天賦的,起碼不比他差,就是有些耐不住性子,穩不下心來,不然也不至於參加了好幾次的會試,才考中舉人。
這次自己和大表兄考中進士,想來也會讓二表兄有些壓力,但願他能化壓力為動力,這幾年再加一把勁,一鼓作氣,考中就不用再跟文章死磕著了。
“高傑年紀還小,過幾年再考也沒什麼。”方道如道,不是誰都能跟他兒子一樣,少年狀元,還被賜婚公主,比起青哥兒、業哥兒的學業,二外甥絕對是出類拔萃的,何必再強求呢,又不是沒時間,耗不起三年。
方之平就知道他爹肯定不會憂心,索性也不再糾纏這個話題,“明早兒子去給老祖宗請安,再告知她賜婚的事兒,今天天色晚了,就不打擾老祖宗休息了。”
這一天雖然沒做什麼體力活,不過心情起起伏伏,實在沒力氣去應付老祖宗,跟她老人家說話,必須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才是。
方道如沒什麼意見,“你自己看著辦就成。”
不過瞧著次子年輕稚嫩的臉,方道如終於有了為人父的認知,次子雖然讀書好,但在男女之事上就是個生瓜蛋子,一點經驗都沒有,突然被賜婚長公主,心裡指不定怎麼忐忑呢,他這個做父親的,還是得提點幾句。
“尚主的事兒,你也彆憂心,皇家的長公主,咱們供著就是了,真要是不喜歡,那就多納幾個美妾,反正即便是長公主,也管不了夫婿納妾娶小老婆不是。”方道如道,就是尊貴、受寵如靖懿長公主,那夫婿該納妾的不還是得納妾,這天經地義的事情,誰也不能攔。
方之平啞然,他跟他爹的觀念根本就不一樣,而且彼此的思想觀念都是根深蒂固的,很難去調和,也很難去相互理。
“爹放心吧,我心裡有數,納妾的事兒就彆先提了,兒子沒這個心思。”方之平立場堅定的道,不管他娶的是不是公主,他都沒想過納妾的事兒。
方道如沒說什麼,不過眼神卻帶了幾分篤定和揶揄,兒子這是還沒開竅呢,等到開竅了,不用旁人說,他自己就耐不住開始張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