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末路相逢(2 / 2)

錦堂香事 浣若君 7521 字 3個月前

後來倆人分家出來單獨過,做起了小生意,日子還算過的紅火,那也是倆人一輩子最恩愛的一段日子了。

陳淮安屢考不中,羅錦棠也沒把這當會事兒,隻當他這輩子就是個落第秀才的命了。

誰知道突然有一天,陳家竟說他非是自家親生的,而他的生父在外顛簸了幾年之後,因皇帝知遇,竟然在朝做起了大官,要把他這個兒子認回去。

然後羅錦棠便跟著陳淮安到了京城。

陳淮安以一個秀才的身份,一路跟著生父陳澈舞權弄柄,居然入閣做了輔臣。丈夫飛黃騰達,按理來說羅錦棠這個妻子也該夫榮妻貴,位封誥命的,可她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

生母一家,養母一家兩個婆婆,羅錦棠一個兒媳婦不知叫她們磨搓了多少回,天天受的都是夾板氣。她在兩家婆婆跟前受了氣,回來自然要跟陳淮安吵,隻要她一吵,他便摔門而去。

就這樣又過了幾年,羅錦棠雖說恨陳淮安,但因他頂著兩邊母親的壓力一直沒有納妾,羅錦棠便也忍著未與他和離。

最終與他和離,是因為偶然有一天,她撞見他早已在外納了外室,那時候外室生的兒子都已經五歲了。

這時候羅錦棠才知道,陳淮安人不在自己這兒,心也不在自己這兒,之所以強忍著自己,也不過是做給外人看,叫外人知道他飛黃騰達之後不棄糟糠罷了。

就在碰到外室的當日,她抓花了陳淮安的臉,險些扯到他一隻耳朵,把他打成了個狗頭爛相,而那一日皇帝微服私巡,恰到他家,算是當著天子的麵,陳淮安的臉丟了個一乾二淨。

當時,陳淮安指著她的鼻子道:“和離,你這種潑婦,老子這輩子死都不想再見。”

和離之後,羅錦棠在京城做起了生意,一個孤女子開門麵,無一日不受人欺侮,那些人當然都是陳淮安派去的。

開書店書他派人砸書店的場子,開當鋪他派人砸當鋪的場子,短短三年間,她當初和離時帶出來的銀子敗了個一乾二淨。

那時候羅錦棠就想,徜若有一日能攔停他入朝時那二十四人抬的大轎子,自己將他千刀萬刮了都不能解恨。

所以接到陳淮安的信,叫她奔赴幽州來看他時,羅錦棠借了些錢千裡迢迢而來,就是準備要笑話他,羞辱他,再一刀抹了他好解仇恨的。

既人已死,還有什麼話說?

羅錦棠攢了一肚子的惡氣,因為陳淮安的死也無法消解,滿肚子的風和雪,絕望的看著麵前已死的男人。

他耗儘了她的韶華,葬送了她的一切,卻連出口惡氣的機會都不給她,連死都死在她的前麵,要氣她最後一回。

罵過了,哭過了,恨不得一腳將陳淮安踩死過了,羅錦棠卸下包袱,從中拿出一套乾乾淨淨的灰色壽衣來。

打來水替陳淮安擦乾淨了身子,羅錦棠替他換上那套乾淨的,寶藍麵,繡卍字紋的,恰合他身高的壽衣,著在身上,整整齊齊,乾乾淨淨,就是具體麵的屍體了。

羅錦棠拿陳淮安吃過奶/子的水杯舀了半杯生水,咕嘟咕嘟喝了個一乾二淨。

接著,她拿繩子捆起陳淮安的屍體,艱難的負在肩上,囁嚅著唇良久,從地上撿起那半塊沾了灰的饃,仔仔細細的將灰都撲的乾乾淨淨,揣到了懷中。

畢竟她在來途上早就花光了盤纏,已經有兩天沒有吃過一餐飽飯了,猶豫了一會兒,羅錦棠背著陳淮安的屍體推開門,走入撲麵而來的風雪之中,邊狠狠嚼了一口那塊軟饃,邊拖著陳淮安高大的軀體,費力的往前走著。

鬼嚎似的北風夾著雪沫子砸在臉上,又冷又寒,眼淚頓時就凝結成了透明的冰貼在臉上,可錦棠並不覺得冷,生來的苦難,為人三十年的掙紮在一瞬間散去,反而頓生一種解脫之感。

和陳淮安十三年相識,十年婚姻,情歡意濃時也曾兩兩發誓,無論誰先死,斂屍埋骨,奈何橋上等著彼此。

當愛情叫歲月磨的一乾二淨,婚姻也不過一場難收的覆水,至少還有義氣。

為了義氣,羅錦棠拚著死,也要把陳淮安的屍體收斂,安葬。

*

兩個衙役圍著炭火洶燃的火爐,嚼著拳頭大,烤成兩麵焦香,內瓤軟糯的大白饅頭,喝著火邊熬出來的,苦中帶著些澀的磚茶,便見那瘦瘦高高的女子一邊嚼著塊饃,風雪寒天之中,拖著陳淮安的身子,一步一步,費力的往前挪著,似乎想要背負著那高大健壯,仿似鐵塔般的男人離開這座打鐵場,於那更廣闊的天地之中去。

一個衙役伸手想去阻止,另一個按下了他的手。

這時候想阻止也來不及了。

一步又一步,她艱難的往前走著,一步比一步更低,抽搐著,還想強撐一種屬於生者的體麵,不想跌的太狼狽,緩緩臥倒在地上,還費力的呼吸,想掙紮著爬起來,把陳淮安帶出這座打鐵場,帶出禁錮他的牢獄,可手腳都不聽自己使喚了。

羅錦棠沒想到死竟會是這樣的,並沒有疼,隻是心臟明顯抽搐成了一團,混身的熱氣頓時流散,她隻是覺得冷,格外的冷。

就在羅錦棠冷到唇角發青,麵色發寒,縮成一團,覺得每一粒雪點子都像一支洞穿自己的利箭時,冷透了的陳淮安高大的身子壓下來,就壓在她身上,替她罩住了漫天紛揚而下的白雪。

紛紛揚揚的大雪落下來,覆蓋天地,最終,也將倆人整個兒的罩在了裡頭。

作者有話要說:  這裡解釋一下。

雙方上輩子都有錯,但陳淮安所謂的外室和外室兒子,這個真不是他的,不過陳淮安並不知道,等劇情進行到那一步,他就會知道兒子究竟從何而來。

在此解釋三遍:孩子不是他的,不是他的,不是他的。

至於外室:清清白白,清清白白,清清白白。

不過,錦棠是站在自己角度,陳淮安也是,雙方都有誤會,究竟誤會多深,誰渣了誰,也會慢慢解開。

新的一段旅程,作者依舊會認認真真寫的,依然是個渣,頭一回寫雙重生,大家愛護輕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