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少年之死(2 / 2)

錦堂香事 浣若君 6874 字 6個月前

她笑起來什麼樣子,手捧著臉頰兒又是什麼樣子,腰肢什麼樣兒,手腕什麼樣兒,諸如嬌資纖質,檀吐鶯啼,滿紙諸如此類的荒唐言。

等翻到寫著‘她’睡在他的隔壁,整夜哼哼顫顫,嬌喘婉啼此類的話語時,羅錦棠也嚇壞了,將手記往燈上一湊,燒完還怕燒不儘,用腳踩成了灰燼,便垂著雙肩,滿臉是淚的望著陳淮安:“我要說我和他清清白白,你能信嗎?”

陳淮安肩寬背闊,本就看起來格外的高大,兩目幾欲呲裂的望著羅錦棠。

他粗掌揚了起來,大概是想打她的,可是巴掌落到臉上,也不過替她揩乾了淚。

她是個倔犟的性子,難得哭的哪麼無助,像個犯了錯的孩子,除了燒掉手記,除了把這事兒吞下去,還能怎麼辦?

等葬完嘉雨再回來,已經是深夜了。

錦棠躺在床上,滿腦子那手記裡的話兒。

顯然,從齊梅到陳杭,再到陳嘉利和劉翠娥,大家都不知道那本手記的事兒,也不知道嘉雨曾經那樣在紙上描摹過她。

她百口莫辯,又心疼白白死去的嘉雨,本以為自己和陳淮安的婚姻就此完結,他也定然會休了她的。豈知陳淮安回來,於窗邊站了大半夜,依舊把她往懷間一揉,閉上眼睛便睡著了。

那麼一個少年的死,兩輩子,就這樣埋在了他夫妻二人的心裡,是諸多橫在二人之間巨刺中,最叫他們不敢碰的那一根。

*

重活一世,錦棠怕陳嘉雨死,也可惜這樣一個好好兒的天才少年要早死,又豈敢再跟他多說一句?

於來路上總算迎上了陳淮安。他跑的有些疾,遠遠兒的也是伸著手,接過錦棠挎著的小包袱皮兒,倆人穿過正街,沐著夕陽走到正北麵,青磚巷裡進去幾丈遠,一處朱漆大門,進門繞過照壁,一進的淺窄院子,便是陳家了。

分明生活過很久的院子,臨要進門了,陳淮安回過頭來望著錦棠,卻是一言不發。

他麵色陰沉的叫人覺得可怕,緊捏了捏錦棠的手,隻有共同經曆過患難,看過他無助的羅錦棠,才能體會他此刻心底裡的沉重。

他也覺得恐懼吧,從小兒長大的家,養父母還哪般驕慣他。

上輩子哪些可怕的事情,究竟是天意弄人,還是齊梅和陳杭有意為之,錦棠也不知道,她也想知道,陳嘉雨是為甚把清清白白的嫂子寫進手記裡,白紙黑字說自己與他亂/倫過的。

也想知道,表麵上看起來本本分分的陳杭,又是為甚而突然發瘋,要灌她酒的。

錦棠剛要說句什麼安慰一下陳淮安,便見陳嘉利從門裡出來,攬過陳淮安在他耳邊說了句什麼,倆人走了。

錦棠於是獨自一人進了院子。

齊梅開著窗子,就在窗子裡坐著,而劉翠娥正在灶下忙活,齊梅的老仆何媽,拿著把小笤帚,滿院子刷刷掃掃,也是忙活個不停。

“錦棠這一回娘家轉的夠久的,可總算是回來了。”齊梅就在窗子裡坐著,笑眯眯問道:“你娘家媽過的可好?”

錦棠道:“很好,她也問您和公公的好。”

齊梅笑了笑:“哪就好。”

默了片刻,她又道:“你當日要回娘家,我說你娘的哪些話兒,是我不對,往後我會注意的,你也彆再跟淮安慪氣了,人生在世,最緊要的就是家和萬事興嘛,對不對。”

錦棠也是一笑,道:“好。”

恰就在這時,何媽拿著把笤帚自錦棠麵前掃過,冷笑一聲,聲音低到隻有錦棠才能聽見,但也足夠惡毒挖苦:“瞧瞧這隻偷油婆,騷情不騷情,下賤不下賤,居然對著一隻比自己小十多歲的公油婆就發起了情,也不瞧瞧自己又老又騷的樣子。”

恰地上真有隻偷油婆在亂竄,何媽啪一腳踩上去,揉得幾揉,給踩死了。

這話直截了當的,就是指桑罵槐,罵葛牙妹的。而孫乾乾,大約就是哪隻小十幾歲的公油婆嘍。

齊梅語聲柔柔,恰似捧哏:“說成是偷油婆,它就是個賤東西,又怎好跟知廉恥的人比它,怪惡心的。”

錦棠自來最討厭齊梅的一點,就是為人不夠痛快,也沒有陳淮安的生母,陸寶娟的涵養。

隻要陳淮安在,綿潤的像隻貓一樣,等陳淮安一走,跟何媽兩個仿如說相聲一般,一個逗哏一個捧哏,明嘲暗諷的罵她,氣到她回回都恨不能跳起來撕了她哪張馬臉,但等她真正張牙舞爪,想要上去撕的時候,不用說,陳淮安必定就回來了,而且還篇偏能撞個現形。

所以上輩子,錦棠好幾回小產,就是叫齊梅和何媽倆個給氣的,可等真正把她給氣流產了,她倆又哭的比誰都凶,守在她的床邊,端湯送藥,指桑罵槐,氣的錦棠在月子裡還曾吐過血。

至於說給陳淮安聽。

哭哭啼啼老淚縱橫的娘,張牙舞爪麵目猙獰的妻子,你說他會相信誰。

上輩子錦棠一直怨陳淮安不聽自己的,總是向著他的老娘齊梅,這時候卻突然覺得自己能夠理解陳淮安了。

笑眯眯的,永遠隻使著老仆罵人,自己做好人的娘,和隨時氣的跳腳,上去便撕婆婆臉的妻子,陳淮安不信她,是有原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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