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棠道“我不知道,我是個女子,連丈夫的心都攏不住,又如何能懂男人的心。我隻記得,小的時候,徜若我或者念堂在外頭被人欺負了,或者被人打了,那怕是被人打破了頭,流著血跑回家,我爹也隻會說,誰叫你們不小心,故意要去惹事非,好好兒的走自己的路,焉有人會打你們?
無論有任何事,他不會出頭,隻會怪到我們姐兒倆身上。”
念堂有一回叫齊如意的爹,那個半瘋子差點拿藤條抽死在渭河畔,當時連葛牙妹都嚇壞了。
可說給羅根旺聽,他連到齊家門上討點藥費都不敢,還不停的指著昏睡中的念堂罵:“誰叫他要亂跑,不出門,總沒這種事兒吧。”
有些男人於自已家的孩子,就是這樣。
那麼小小一豆丁兒大的人,在有些父親的眼裡,你怎麼這樣的笨,愛惹事,不保護好自己。
卻從來沒有想過,既孩子叫了一聲爹,一聲父親,養和育,就該是保護孩子,在孩子最無助的時候,為他出頭,為他爭一口氣。
陳淮安瞧著錦棠氣的恨不能跳起來的樣子,依舊在笑,略俯首,雙眸中滿是慈忍的望著她:“他也有他的苦衷,隻是不為外人所知罷了。”
錦棠恨恨道:“狗屁的苦衷,什麼能比得上孩子一條命重要?你是知道的,上輩子朱玄林那孩子最後可是成了一個傻子。
而這一切是你的黃愛蓮乾的。你是瞎子,我以為皇帝或者清醒,可你的狗皇帝他也是個瞎子。”
越想想朱玄林那個沒有娘的孩子,縮在他父親的懷裡,自以為身後的父親是遮風擋雨的大樹,是他的高山,卻不料那顆大樹全然沒有想過要嗬護他。
錦棠就不由的心痛:“總有一日,我要弄死你的黃愛蓮。”
在她看來,一切皆是因黃愛蓮而起,但她不知道,黃愛蓮的身後,是為首輔的爹,是為太後的黃玉洛,而黃愛蓮,不過他們黃氏一族頂在人前的,一個跳梁小醜而已。
但羅錦棠隻是個婦人,她從未接觸過朝政,不知道皇帝也有皇帝的難處,不知道有的時候就算皇帝,也有辦不得的事兒。
她懂的,隻是快意恩仇而已。
陳淮安依舊在笑:“糖糖,鋸倒一顆大樹容易,隻需一把鋒利的劇子就好,但斬草不能除根,草一茬就罷,根卻深埋土中,牽連深遠。
徜若想連根撥除一棵大樹,就必須用重捶不停的敲打它,一遍又一遍,或者樹晃了一晃,搖了一搖,又挺了起來,但它的根基已然被動搖,等重捶敲的多了,某一日,你隻需要推輕輕推它一把,它就會轟然而塌。”
錦棠不是不明白陳淮安的意思。
他知道很多後事,但徜若意氣而行,太早曝露鋒芒,也會引起當局者的忌憚。
所以,他自己便是那柄大捶,一下又一下,要敲鬆了黃家在朝,在整個大明的勢力,直到有一天,能夠將它一把推倒。
她道:“罷了,我能不知道你的心思,便黃愛蓮真該死,你也不會讓她死,你還得留著她給你生兒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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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棠按理該要回去了的,但是跟著陳淮安倆人一路說說走走,居然就到了內院門上。
就在角門的裡麵,花團錦簇,濃妝淡抹,臉上皆是老祖母式的慈詳的笑,整整兒的,簇了裡三層外三層。
從王妃陸敏,到親娘陸寶娟,再到小姨母陸寶琳,並一眾認識的,不認識的,七大姑八大姨,全部湧在門上,靜靜兒的等著陳淮安。
雖說陳澈家兒子多,不稀罕陳淮安。但是陸寶娟的娘家陸家兒子不多,陸寶琳自己有一個小的,但那個是個野種,上不得台麵。
而陳淮安生的魁偉又大氣,談吐文雅,舉止穩健,雖說隻是初次相見,可於陸家這群女人來說,就好比天下掉下一條活龍。
一家子的女人們,此時愛他愛的心都要化了。
等他這頭一次出門麵貴客,然後歸來,等不及的,大家一起就在內院的門上等著。
等錦棠發現這些婦人時,想躲已經來不及了。
陳淮安大手握上她的手,低聲說道:“徜若不想見,你從大門上折回去,叫劉思罔從前門帶你出去,這些婦人們,我應付就好。”
若不是在這個場合,不是在人多的時候,錦棠見了陸寶娟,大約會立刻拂袖就走。
不過因為擁簇的人多,她暫時還沒翻臉,就在門上站著。
但畢竟陸寶娟上輩子給錦棠的痛苦,不比齊梅少。
齊梅隻是養母,明著挖苦,給他房裡塞人而已,陸寶娟不是,她什麼也不曾說過,隻是悄悄的替陳淮安養外室,養孩子。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起沒有三更了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