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不悔生你(2 / 2)

錦堂香事 浣若君 6799 字 3個月前

還用說嘛,陳澈漸漸也咂過味兒來了,六月二十四那日,黃愛蓮叫人打個半死,如何能與他成事?

再看陳淮安那樣揍陳淮陽,陳淮陽平日裡最喜歡落井下石的人,此時一言不發,恨不能鑽進狗洞裡去的樣子,陳澈就能想得到,那個孩子必定是陳淮陽的。

堂堂淮南陳氏的男子,不說忠君愛國,一心為朝廷為百姓,居然跟黃愛蓮攪和到一起,不打死他,都是看在亡妻餘鳳林辛辛苦苦,生他一回的份兒上。

可憐陳淮陽的屁股經過一個月才養好了傷,而這一回,陳澈是親自盯著打的,果真是打到皮肉刷拉拉的往下掉才肯停。

這還是郭蘭芝帶著倆孩子跪在陳澈麵前哭,他才肯收手的。

否則的話,照陳澈今天的氣,總得親手打死了他才算。

兩輩子,陳淮安還是頭一回進父親的院子。

上輩子,終他一生,雖說也經常在陳府和木塔巷兩邊跑,但從來沒有進過陳澈自己的院子與寢室。或者說,陳澈雖器重他,但從不曾將他當成自己人一般看待過。

陳澈是在家居士,屋子裡常燃檀香的,進門便是一股檀香淡淡。

房間裡一點也不清減,反而紅帳低垂,銀鉤熠熠,一幅小女兒家臥房的樣子。

“是淮陽和黃愛蓮有的,真是咱們家的孩子?”陳澈在寢室裡一把墊著青鸞牡丹錦墊的紫檀椅上坐了半晌,抬頭問陳淮安。

他似乎也極為苦惱。

針對太後的一役,是由陳淮安發起的,陳澈當然想一硬到底。

但那孩子真要是陳淮陽的,就等於是黃玉洛扣押著陳家一個命門了,她要不高興,作弄沒了孩子該怎麼辦?

曾經有過一個五個月大就被送人的陳淮安之後,陳澈對於孫子輩就格外的疼愛,總希望自家的血脈都能像陳佑寧和陳世寧一樣,安安穩穩,無憂無慮的長大。

而不是像陳淮安一樣,一路懵頭懵腦,跌跌撞撞,獨自於這世間拚搏著長大。

誰知又多了一個。

“那孩子,是淮陽和黃玉洛生的。”陳淮安雙手捏拳,站在父親麵前,恰對著窗子,窗外的波光照進來,灑在他臉上,胡茬根根分明,隨著他的喘息,一茬茬的上下滑動著。

陳澈驀然抬起頭來,一幅撞了鬼的神情。

黃玉洛是誰,那可是太後,是一國之君的妻子,這種事情要傳出去,非但黃玉洛得完蛋,陳家一門上下也難逃死罪。

真要被戳穿出來,是要誅九族的。

陳澈兩手顫著,於四處摸著,瞧那樣子,是又準備出去把陳淮陽給揍一頓了。

“所以,那黃玉洛不能留,必須除之,還必須一招致死。兒子想把這孩子栽到袁晉身上,就說是他和太後有的,將此事密報到皇上麵前,讓皇上秘密處理了她,您覺得呢?”

陳淮安這時候已經不擇手段了。

陳澈緩緩搖頭:“不可。晉兒明擺著是成了太後的走狗,但孩子不是他的就不是他的,證據不夠硬,萬一轟鬨出來,咱們也將惹禍上身。

而且,至美你沒發現嗎,皇上自打玄林之後,後宮十二嬪妃,就再也沒有誕下過子嗣,也不見他幸過誰,而他對於太後的態度也未免太過暖昧。”

朱玄林被下阿芙蓉膏,陳淮安是當眾翻出證據來的,最後隻死了個薛才義。

太後從來不禁門庭,偌大的皇宮,想出就出想進就進,鬨出如此大的事情來,三天了,群臣們步步緊逼,太後都急了,都開始出昏招了,皇帝依舊一言不發。

生了陳家血脈的太後,必須一擊就死。

而皇帝的暖昧,才是陳澈想要動太後時,最最忌憚的地方。

陳淮安站在父親麵前,兩手捏拳,良久,道:“兒子懂了,兒子會看著辦的。”

陳澈站了起來,仰望著人高馬大,高自己將近一頭的兒子,忽而伸手於他肩上拍了拍,轉身,翻開枕畔一隻匣子,於中摸了串金剛串珠出來,遞給了陳淮安,道:“這是你母親當年經常把玩的東西,是她當年戴了一輩子的東西。你們或者不愛要老人的東西,但為父今日將它給了你,你將它轉給錦棠吧,兒子兒婦,俱是佳人,為父雖說錯過,愧對你母,但便到了黃泉之下,見了她,也唯有認錯,決不悔生了你。”

陳淮安接過那串珠子來,握在手中,背略彎了彎,道:“好。”

陳澈於是又道:“陸氏,我從來不認她是我的妻子,畢竟為父是有家有妻室的人。但為了你們,她永遠都是這府中的正室夫人,隻要她願意繼續呆著,就永遠都是。為父也是為了你,一再容忍於她,你們不會懂為父的心情,為父也不求你們能夠體諒為父。但是,關於陸氏……”

說白了,到如今陳澈依舊容忍陸寶娟,是看在陳淮安的麵子上,否則的話,就隻憑她的所作所為,陳澈是真想找個姑子廟把陸寶娟塞進去,叫她永永遠遠的守著青燈古佛去。

這世間或者沒有一個人能理解陳澈,但經曆過上輩子的陳淮安懂。

他無法去愛那個女人,但他愛那個孩子,於一個男人來說,妻子是此生的相伴,此生的唯一,但孩子是他此生的延續。

可以傳承他的理想,他的誌向,可以在他老了,步履蹣跚,老驥伏槽時,帶著他的精神,以年青而又蓬勃的姿態,繼續於這世間戰鬥。

陳淮安道:“陸氏是您的妻子,無論如何處理,不必問我的。但您最好看緊了她,勿要讓她出門,她似乎一直以來都很不喜歡我家錦棠,這也是我最苦惱的事情。”

不過一言,父子俱明了,陳淮安握著串珠子,也就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