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番外14(2 / 2)

錦堂香事 浣若君 12033 字 3個月前

隻瞧著細細的銀針尖子,阿荷混身已起了麻意,嘶嘶的歎著:“疼,疼,好疼。”

朱玄林垂著眉頭,忽而就說了句:“你瞧窗外那黑影可是小閣老?”

阿荷聽的一聲,瞬時扭頭就喚了一聲:“爹!”

德勝在外擺了擺手,笑道:“陳姑娘,是奴才。”

等阿荷回過頭來,一條又細又長,已然叫血泡軟的竹蔑就在朱玄林手中,他微抽了抽唇角,接過刀片來仔細的刮著竹蔑。

“細點,再薄點兒,否則飛不起來。”阿荷不滿於他的緩慢,跪在圈椅上湊了過來,頭幾乎要垂到刀片上:“你怎的這樣慢,再下點兒狠手,風箏總要身子夠輕才能飛起來?”

他個手廢,一瞧就是不會乾活的樣子。阿荷手還疼呢,心急,就想奪朱玄林手中的刀片。

“本宮糊的風箏,何曾飛不起來過?”朱玄林忽而停了,頗不耐煩的說:“陳姑娘,抬頭,坐正。”

“你分明說自己不會作這些手工的。”阿荷一句反問,忽而驀得想起來,小時候陪小公主一起頑兒,每每總是她的風箏飛的最高,也飛的最穩,小公主每每都格外自豪的說:這是我哥哥替我紮的呢。

騙子!

阿荷心說。

她於是退回原位,一手支著下頜,坦然肆意的打量著對麵相貌俊美,麵頰如霞,而又頗有些呆頭呆腦的騙子。

他連頭都不抬一下,緩慢,細致,竹蔑刮的並不細,忽而抬頭掃了她一眼,隨即深吸一口氣,頓了良久,慢慢拉過紙來,往上麵仔細塗抹起了漿糊。

要說退婚的時候,阿荷也沒覺得什麼。

但此刻忽而便有點喪氣,難道說在他的眼裡,就真的瞧不見她,討厭她?

小時候也就算了,她確實跟個傻小子似的,可現在人家分明不是了嘛,瞧人家此刻多溫柔,阿荷心說。

是因為她不夠美?沒有牛素真的鮮衣,沒有馮寶君的溫柔?

想退婚是一碼事,被人處心機率的退婚,又是另一碼事兒。阿荷忽而生了好奇之心:“今兒的宴席上,來了那麼多的姑娘,大家可全是衝著太子殿下來的,據說太子殿下今兒要選妃嬪。您都到書院裡仔仔細細的瞧過一回了,想必心中定然有數,既咱們都退婚了,能不能小聲兒的告訴我一回,您看上的是誰?”

“你猜。”朱玄林仍不抬頭,手越發的遲滯,緩慢。

冷冰冰的樣子,多高傲似的。阿荷腹誹著,忍不住又湊了過去:“牛姐姐?據說牛大人很早以前,就曾在宮裡專門守著,給太子殿下看過牛姐姐的繪像呢。怎的,您可屬意於她?”

“沒有。”薄唇輕掀,他吐了這麼一句。

是沒有接到過繪像,還是心裡沒有她?

阿荷簡直要抓狂了,湊的越發的近,仔細看著他的臉,看他可有撒謊的跡象。可他眉堅目毅,就跟那禁欲的和尚似的,眉頭一動不動。

禁欲,阿荷心中一陣狂跳,說我一個小姑娘,怎麼能有這種荒唐的想法。

但她的嘴犯起賤來,就收不住了:“那可是馮姐姐?馮姐姐每日牛乳沐浴肌膚,相貌生的又美,舉止端莊,又還是皇後娘娘的甥女,親上加親,沒了我這個霸著名兒的,她該要作太子妃了吧。”

“沒有。”可恨,他又吐了這麼兩個字出來。

“那是嬪?還是良娣。”

這一回,朱玄林抬頭了,停下手中刀片,一字一頓:“本宮此生隻娶一人,不納嬪妾,不設妃位,所以沒有你說的那些東西。”

喲,一生一世一雙人呢,阿荷心說,那就是原本心中就有個紅顏知已了。

好恨好恨,她好想知道那個人究竟是誰:“那可是太子殿下在外時,就有那麼一個女子,早已放在心上?”

她指腹在桌上漫無目的的劃著圈兒,緩緩就湊近了他的手,他於是忽而停住,垂眸,一直盯著她細細的手指在看。

“是。”這一回,他終於承認了。

阿荷心頭一陣狂喜,仿佛終於窺見了什麼秘密大寶貝似的,整個人就湊了過去:“那她為何不來京城,又為何不入宮?是因為門第不夠高,叫你難以在帝後麵前啟齒?”

他的喉結在劇顫,唇乾的可怕,能明顯的瞧見開口時,唇皮粘在一處:“她不喜歡宮廷生活,大約也……也不喜歡本宮。”

“可太子殿下挺好的呀,為何她會不喜?”阿荷憤怒了,天下間竟有如此偏倔的女子,連太子的寵愛都不肯要。

“她比本宮小了很多,小孩子們總是……總是有自己的生活。”朱玄林竭力的彆過頭去,少女身上甜絲絲的香氣,清涼,舒潤,而她頭湊的太近,他能瞧見她衣衽敞開的後背上,玉色的肌膚仿似山巒一般。

“陳姑娘,坐回去。”他又補了一句,愈發的不耐煩。

阿荷納了悶了,心中也不停的鄙視朱玄林。想她父母在一處,永遠都似粘在一起分不開的一樣,她向來以為,那才是夫妻該有的相處之道。

再瞧瞧這個朱玄林,到了如此半夜,還要端坐著,也難怪他的心上人不喜歡他,呆板呆板,實在呆板。

而強留著她一夜,阿荷原先還以為,他或者是對她有些什麼想法了,如今總算明白了,如此相對一夜再退婚,於他來說,就好比南郊祭天,北郊桑蠶,是種儀式感。

另剪的一隻,五彩斑斕的大花翅膀,巨大的骨架,兩層翅翼,後麵再綴上尾須,竟是一隻大鳳凰。

不過劃到一半,阿荷就熬不住了。

側首望了眼窗外,她歎道:“天竟然還未亮。”

“你不妨去裡間睡一覺,等你睡一覺再醒來,天就亮了。”

阿荷搖頭:“我就在此,桌子上眯得片刻就得。”到底未嫁的女子,那裡能當著男人的麵,上彆人家床睡覺的。

她一隻手長長伸出去,往太師椅上一跪,就趴在桌上睡著了。

困到不行,快要閉上眼晴的時候,她抬頭飛速的掃了朱玄林一眼。

他的麵色似乎比原來更白些,麵部肌肉繃的緊直,發間似乎略有濡顯,總之,模樣極怪。當然,依舊坐的那般直,仿如一隻雕塑一般,隻有手臂緩慢而又機械的動著。

但困倦襲來,阿荷她就睡著了。

這時候,朱玄林才頓時鬆了一口氣。

纖細的腰肢,微向後厥著的屁股,並兩條細細的胳膊,從衣衽之中露出來的,圓潤而又纖細的手臂,她就好似還是個小嬰兒時一般,倦了困了,隨意的那麼一臥,叫他想要過去給摟起來,抱著,替她找個安穩的睡處。

那種邪心一喚即起,他想摟著她,抱著她,緊緊的抱著。

隻要這樣的念頭從心中浮起,通身筋絡便仿如被熨燙過一般的燥熱,舒爽,可以想象,要真把她摟在懷裡,那種感覺得有多舒服。

他前胸還好,後背叫汗濕透之後,又叫灼熱的身體給烘乾,此時背上深青色的布麵上,便是白白的汗漬印子。

他依舊不敢動,一動不敢動,但是艱難而又緩慢的,湊近了小阿荷,伸出一根手指來,小心翼翼伸到她鼻尖處,但因為那隻手顫的厲害,並不敢真的去觸摸她的唇。

於是,隻敢以指撫於虛空中輕輕的劃著。

她的唇形可真美,從一側緩緩而起,手上到棱形翹起的唇鋒,再忽而蕩低,一點點的,他摸摹著那點子紅紅的唇,她微微的呼息,像隻看不見的小蟲子般躥到他的指尖,再躥到他的心裡,於心裡搔起了癢意,整個人都控製不住的膨脹起來,堅硬如鐵。

到底還是那種渴望占據了上風,他整個人往前傾著,隔著一張桌子,確保自己不會暴起,於是就一點點的湊了過來。

從她飽滿的額頭,到秀挺的鼻梁,兩點彎彎的眸子緊閉著,純真的像個孩子一樣,肩膀又窄又瘦,他於是再往前湊了一點,也許是因為他的身體太過灼熱,她明顯的簇了簇眉。

仿如要從沼澤裡拉扯身子一般,朱玄林極力的將往後退著,可是身體不由他控製,他想離的近一點,再近一點,然後便屏著息,定定的望著,就此一眼,時光永駐而不再流逝,該有多好。

就在這時,輾轉到四更的羅錦棠急不可奈的,也就起來了。

皇後從昨夜起,哭聲就沒有停過。

待得錦棠起了床,收拾好來給她請安時,她連床都起不來,卻也吩咐著丫頭,讓給錦棠賞了許多東西,隻說自己錯怪了阿荷,這些全是賞賜阿荷的。

畢竟皆是婦人,看皇後哭的這般傷心,錦棠也就不好再多說彆的,匆匆自坤寧宮出來,徑自一人,就往慈慶宮而來。

到了門外,錦棠便已在叫:“阿荷!阿荷!”

朱玄林瞬時就站了起來:“德勝,出去告訴羅夫人,就說陳姑娘昨夜已然出宮,讓她先出宮去。”

一院子的人行走起來都跟貓似的,德勝躡手躡腳就出來了:“羅夫人,您家阿荷姑娘,昨夜已然出宮了,您怎的在此喚她?”

錦棠道:“新鮮了,昨夜分明大家都說阿荷不曾出宮,這會兒你告訴我她出宮了?”

德勝笑著拍胸脯:“真出宮了,是奴才親自送的,而且,奴才還派了人說好了的,不送到您家府上,不準回來。”

錦棠莫名覺得有德勝笑的有些賊,但到底不敢想自己曾經一口口喂到大的孩子長大之後竟變成了頭狼,此時圍圈著自家的小兔子,這是在哄自己了。

心有不甘的看了一眼,錦棠於是終於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