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離,陳淮安,我為了你忍了你娘多少的磨搓,兩個婆婆皆恨不能弄死我,你管都不管理都不理,妻子活成這麼個鬼樣,你還養外室,你還有臉養外室。”
分明陳淮安已經叫她給踢著打著搡到爛菜葉子堆裡了,偏她還不肯罷休,連連兒的拿腳踩著踢著,撕著打著,沒人能拉得住她。
皇帝也在不遠處,大約從不曾見過如此潑婦,嚇呆了。
林欽於是使了吳七,想叫吳七去把羅錦棠拉開,豈知陳淮安一見吳七,這火才起來了:“羅錦棠,成親這麼多年,頭上多少頂綠帽子我都忍了,不就一個外室嘛,我又沒說讓她進門,你緣何能這般欺辱於我,和離就和離,咱們和離。”
錦棠向來將他欺的死死的,沒想到陳淮安忽而暴起,這竟是要反了這是。
“和離,立刻就和離。”說著,她哭哭啼啼奔回家,幾筆鬼畫符寫了張和離書出來,拍在陳淮安的身上,匆匆撿了幾件衣服,包了幾角碎軟銀子,轉身就走。
“好歹總把雙兒帶上吧?你於這京城又不熟。”人都還沒散了,陳淮安心裡有鬼的人,凶了一句就破了功,就算給打的頭破血流,終究看她一人跑出去而不放心。
羅錦棠回過頭來,兩眼迸血:“陳淮安,你的東西我一分也不要,我就不信了,我羅錦棠出去,找不到個去處。”
但其實她此時已經是強弩之末了。
真是太可怕,太殘酷了。分明前幾天,她跟著陸寶娟去英國府作客,彆人家的兒媳婦都是單獨開席,坐了閒聊,陸寶娟和齊梅兩個卻是把她拎出來在正房裡站規矩。
她站了整整一天啊,腳都站腫了,回到家來跟陳淮安說起,他就隻會說一句:“那你跑去湊的甚熱鬨,在自家呆著不是挺好嗎?”
湊的甚熱鬨?
他居然說她湊熱鬨,他不知道她在京裡是個什麼名聲嗎,他不知道她到如今寸步難行,沒有一個知已,沒有一個朋友,甚至於,除了這菜市,連個聊天兒的人都沒有。
她也想出門,也想好好兒的把日子過好,可她為甚就落到了今天這種地步?
羅錦棠把自己所有的不如意,所有的委屈全歸結到陳淮安身上,一股腦兒砸向他,最後還狠狠於他臉上撕著抓了一把,這才轉身離開。
但是離開木塔巷,離開陳淮安,她整個人其實是兩眼一抹黑的。
往哪裡去?
爹死了,娘沒了,也就剩個念堂,可是念堂家那妻室,唉,要叫那個胖婦知道自己和離了,念堂怕也要挨罵,錦棠出了木塔巷,才難過的想。
當然她也沒想過再回去,可才出木塔巷不久,她就見抱著孩子的黃愛蓮站在哪裡。
錦棠深知一點,男人管不住自己的褲腰帶四處發騷□□,才會有女人的事兒,所以,她並沒打算跟黃愛蓮扯一場或者吵一場。
那才叫真正的醜。
“他本潛龍,卻叫你這麼個小小的蠢賤之女給困在這點淺灘之中,真真白瞎了陳至美一番人材,你難道沒聽見這街上的人都在喊,說和離了才好?”黃愛蓮極囂張的說了一句。
背著隻小包袱,錦棠望著黃愛蓮懷裡抱著的小男孩。
不過五歲,腦袋很大,但比陳淮安生的細膩些,不過無論眉眼還是神情,一家的人有一家的骨相,穿皮透骨,確實是陳家人的相貌。
十幾年啊,她喝了多少苦藥湯,為了求這麼一個孩子。
陳淮安總是漫不經心,花言巧語,總說沒事沒事,我有你就夠了,今生我保證照料你到最後,待你死了,搭個小棚屋在你墳頭守著,待到三年孝期滿,或者我已化作你墳頭一棵鬆柏,日日為你遮風擋雨。
卻原來,卻原來他如此甜言蜜語說的時候,自己已然有後了。
此時羅錦棠的心,已然撕裂成了千瓣萬瓣,可終歸她是個不服輸的性子。
“不就是個男人嘛,年青的時候,好的時候我已經用過了,如今那麼個爛絮糠子,你愛要就給了你唄,那麼根軟幾/巴,大約黃姑娘沒見過男人,稀罕呢,老娘是著實不稀罕。”錦棠說著,揚起頭顱來,轉身便走。
“咦,這天下還哪裡尋得這般粗野的女子?”有人叫道。
另有人道:“爽快,我倒覺得她說的爽快呢。”除了把陳淮安說的猥瑣了點。
出了木塔巷,已是暮色蒼蒼,烏雲壓頂,時不時天邊一道閃電,這是暴雨的前兆。
錦棠拎著隻小包袱,走到了羅家大房的門上,從牆外就聽到老太太呼奴罵仆的聲音,好麼,有念堂那麼個得意的大孫子,這家人在京城也過的很好呢。
不過一點是,大房整天的罵葛牙妹,她與他們也就淡了往來,算了,不去的好。
她繼續往前走著,雨點子辟哩啪啦的下來了,她也走到了念堂家的門上,鐵將軍把門,鎖了個嚴嚴實實。
錦棠心中惶惶,往前沒有前路,往後沒有歸途,天地兩茫茫,兜頭的雨。
隻是她到底這些年因為吃了太多的酒,又為了求子,什麼藥方子都試過,有一回陸寶琳找來個神醫,開的藥還差點吃穿了她的胃,總在嘔血,身子本就垮了。
於雨中才走了兩步,忽而兩腿一軟,直接就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