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玉樓眉頭登時直跳了一下。
兩人縱使一同長大, 可算作青梅竹馬, 但自漸漸長大後, 雙方長輩們對二人的管教也各自日漸嚴苛了起來。
自滿了十二歲起, 秦家的女兒們便均被拘著不讓隨意拋頭露麵了, 而顏邵霆後來去了京城, 這一去便是兩三年, 雖時時派人送信前來問候,人卻到底鮮少回來。
雖上回在開福寺神殿門前短暫相遇,卻壓根沒敢細瞧, 可以說算是自去年在顏家匆匆見了一麵後,二人實打實的已有一整年的時間未曾這般麵對麵的瞧見過了。
一年的時候說長不長,說短也並不短, 可是, 就是這一年的時間,秦玉樓卻覺得遠處那道身影似乎已變得有些生分與陌生了。
秦玉樓心目中熟悉的顏邵霆該是個風姿雅量, 意氣風發的天子驕子。
放眼整個元陵城, 他定是備受矚目的, 是在所有平輩們眼中脫穎而出的傑出才俊, 亦是所有長輩們眼中可堪大任的晚輩。
更是秦玉樓眼中始終麵帶笑意, 有求必應的兄長!
而非像現如今這般——
縱使一襲大紅喜服披身,更顯豐神俊朗, 可在這一片熱鬨喜慶的日子裡,眉眼間卻分明帶著一絲鬱色, 哪裡有半分新郎官喜不自勝的樣子?
秦玉樓隻有些複雜的垂了垂眼, 一時,卻不知該說些什麼。
而顏邵霆見到秦玉樓後整個人已早就愣住了。
他剛從新房出來的,新房裡一陣繁文縟節,滿屋子瞧熱鬨的,調笑的,打趣的聲音不絕於耳,喜慶非凡,所有人都是那麼的開懷,歡樂。
唯獨隻有他思緒遊移,由始至終耳朵裡隻嗡嗡作響,甚至有時一晃神,竟不知自己究竟身在何處。
直至隨著將所有的禮節都木訥的行完了,前院賓客滿盆,得前去宴客敬酒,顏邵霆這才緩緩回過神來,卻隻覺得心裡頭陣陣發悶,直有些透不過氣了,立馬抬起步子便頭也不回的出了新房。
便是出了新房,隻覺得心裡仍舊堵得慌,便不顧下人的勸阻,執意要出去走走,透透氣,沒想到,走著走著就不由自主的走到這裡來了。
或許心裡也有私心,也曾抱有幻想,這裡緊挨著後院,與後頭宴客的園子僅僅隻隔著一座圓形門與遊廊,或許,遊廊那頭的園子裡,便坐著自個心心念念的人兒吧。
縱使不能相見,卻也是頭一回離得這樣近。
卻不想,方淒然的停住步子,一抬眼,心中念叨千遍百遍的人卻陡然出現在了自個眼前。
顏邵霆隻以為自個是在做夢,隻以為自個花了眼,滿臉的不可置信。
兩人就這般遙遙對視了片刻,一時間,竟誰也未曾率先開口說話。
好半晌,秦玉樓這才回過神來,沒有敘舊,也沒有說起這一年多來二人的各自近況,仍舊如同多年前那個調皮又鮮活的妹妹般,隻微微淺笑著,抬眼看向顏邵霆。
忽而打趣般開口問著:“新娘子好看嗎?”
她的神色恬靜自然,語氣中沒有絲毫忸怩,更沒有丁點的怨與惱。
問起這話時,就像那一年他被元陵城中的世家少爺們騙去了青樓吃了一回花酒時,十一二歲的她得知了,隻歪在腦袋一臉炯炯有神的問著:“邵霆哥哥,青樓裡的花魁好看麼”
當時他是怎麼回的來著?
他說:不好看,比不過樓兒妹妹一根手指頭。
她聽了,一臉得意洋洋的笑了起來。
而現如今,顏邵霆卻隻覺得喉嚨被堵住了似的,看著眼前這張令他魂牽夢繞的臉,良久,顏邵霆臉上隻用力的擠出一抹笑,啞著嗓子一臉苦澀的回著:“好看”
秦玉樓聞言雙目微閃,半晌,隻微微含笑道:“那就好”
說罷,便微微垂下了眼。
空氣中一陣靜默。
時光在慢慢的流淌,而有的彆的什麼,分明也隨著時光的消逝,漸漸地逝去了。
良久,隻見秦玉樓忽而朝著身後的芳苓瞧了眼,淡淡的道著:“咱們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