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下(2 / 2)

咬上你指尖 蘇景閒 11014 字 3個月前

陸紹褚又揉了揉太陽穴。

“連著兩天熬夜開會,我沒這麼多精力跟你耗。”

陸時視線轉向車窗外,“那就彆耗了,相安無事不好?”

車停在瑞茂酒店大門前。

一身黑色西服的經理正帶人等候。

見陸紹褚和陸時下車,經理連忙迎上去,表情與態度都拿捏得很妥貼,“陸總,陸少,已經按照要求,將包廂準備好了。”

陸紹褚不願在外人麵前露了家醜,理了理西服,“辛苦,你帶路。”說完,又看了一眼陸時,見陸時跟上了,沒掉頭就走,心裡還有點安慰——好歹願意給他一點麵子。

包廂的雕花大門關上。

光線很好,牆上掛著的大幅油畫栩栩,厚軟的地毯將所有的腳步聲吸納乾淨。

等陸時放下書包,坐到自己對麵,陸紹褚理了理袖口,“我已經吩咐廚房,做了幾道你愛吃的菜。在外麵這麼久,沒好好吃飯吧?瘦了。”

陸時抬眼看他,“就不要打溫情牌了,你想說什麼。”

“磕”的一聲,茶杯被放下。陸紹褚開口,“你爺爺的壽宴,你必須回來。唯一的孫子不在,讓外人見了,像什麼話?”

他又緩下聲音,“我知道,你生氣我們騙了你十幾年。但你摸著良心想想,誰不知道,你媽媽——”

見陸時神色一冷,陸紹褚改口,“薇雲從小待你就好,照顧得精精細細,是真的把你當親兒子養。就算沒有血緣,但這十幾年,養你到這麼大,再怎麼也有感情了。”

陸時不置可否,“是嗎。”

陸紹褚曾經自豪於,陸時小小年紀就心誌堅定,極為聰明,是繼承人的絕佳人選。

現在,他終於感覺到兒子太倔是個什麼感受了。

“陸時,我們講道理。我,作為你的父親,能理解你突然得知,喊了十幾年的媽媽不是親生的,由此受到的刺激,以及短時間內無法平靜的心情,我都儘量在理解。

所以你說你要離開家,不見薇雲,甚至不見我,一個人跑到青川路來住著,我也理解、讚同。但所有的事情,都該有個限度是不是?”

他擺出寬和的表情,“叛逆完了,心情平複了,也該回家了。你爺爺很想你,三天兩頭說起你。薇雲也是,前幾天還在叨念,說降溫了,不知道你有沒有感冒生病。你一個人在外麵,我們都很不放心。”

陸時沒答,轉而看向陸紹褚提著的一個紙袋,“裡麵是什麼?”

“給你媽——給薇雲買的禮物。”

陸紹褚笑道,“要不要看看?你從小就最知道薇雲的喜好,沒出過錯。你幫爸爸鑒定鑒定,這禮物買的對不對?”

“嗯。”

聽陸時答應,陸紹褚心道,果然,隻是擰不過彎兒,母子感情還是在的。

他將禮盒遞了過去。

陸時打開,見裡麵是一套水頭極好的翡翠首飾。

“項鏈形狀不對,其餘的她會很喜歡。”

“你向來最懂她的喜好,爸爸這就放心了。”

陸紹褚有意緩和兩人的關係,提起,“你以前送給薇雲的那條鑽石項鏈,她經常戴。參加那些茶話會、沙龍的時候,逢人便說,這是你送給她的禮物,不知道多少人羨慕你的懂事孝順。”

陸時垂著眼睫,讓人分辨不清他眼裡的情緒,“嗯,戴著就好。”

空氣憋悶,陸時起身,“我去外麵透透氣,很快回來。”

直到離開陸紹褚的視線,陸時神情才控製不住一般,徹底冷下來。他眸色深沉,仿佛黑夜籠罩的冰原。

心裡牢牢壓製的一股躁鬱不斷往上竄,仿佛黑火一般燒灼著理智。

陸時握緊拳頭,直至指甲嵌進肉裡,帶起一陣刺痛,才稍稍讓他冷靜了半分。

瑞茂酒店是五星級高端連鎖酒店,屬陸氏旗下。S市的這家,建有一個空中回廊,能俯瞰城市。

陸時走了過去。

空中回廊很大,種植有各色花樹,辟出的走道曲折,有移步換景的效果。

高樓旋起的風吹過來,四裡安靜。

陸時站了一會兒,直到冷風將他全身吹得透涼,確定神情和狀態不會出錯,他才轉身,準備回包廂。

有聲音從旁邊的植物叢後麵傳過來。

嗓音有幾分耳熟。

“藥搞到了嗎?……效果最好那種,價錢不是問題,東西必須不能出差錯……確定吧,扔杯子裡不會被嘗出味道,十分鐘起效,中間這三四個小時,不會有任何意識對嗎?”

說話的人笑了兩聲,“時間不要那麼長的,三個小時足夠嘗嘗味兒了,時間再長,會惹人懷疑……”

不知道電話裡的人說了什麼,這個聲音也笑道,“身嬌肉貴的小少爺,年紀又小,滋味肯定好,可麻煩也多,嘗一次,了了我心願,神不知鬼不覺,可不能貪心把自己賠進去了……行,不說了,我中途出來,不能耽擱太久,還要回去應酬。”

陸時盯著藤蔓上的一粒尖刺。

另一邊的賀致遠並不知道旁邊有人。

他從手機通訊錄裡找出一個號碼,打過去。

“阿浩,在忙?”

“……哥想找你幫個忙,你看這兩天,能不能把楚喻約出來?……我知道他不待見我,可能是一直對我有誤會……”

“哥少有事情拜托你,你就再幫哥哥這一次,約出來了,我儘力跟他說說清楚,要是能讓楚喻對我改觀,不也是好事?

“……嗯,地點我定,時間——”

就在這時,肩膀突然一陣劇痛,麻痛感順著神經傳至指尖,電擊一樣,賀致遠五指脫力,鬆開,手機“啪”的一聲砸到了地麵上。

緊接著,手腕腳踝被人利落地卸開關節,膝蓋被重重踩踏,劇烈的疼痛,令他嘶叫出聲,眼前一陣發黑。

賀致遠還沒緩過勁兒來,就猛然被人掐住脖子,近乎拖拽著往前走。

大腦迅速缺氧,眼前開始模糊,太陽穴血管鼓脹,像是要爆炸一般!

等他終於反應過來時,他已經被人抵在了空中回廊的邊沿。

身後是大半個人高的欄杆和鋼化玻璃,以及幾十層高的懸空。

風很大,賀致遠迅速出了一身的黏膩冷汗,瑟瑟發起抖來。

“你是——”

艱難地出聲,視線逐漸聚焦,看清麵前的人,賀致遠突然噤聲。

掐著他脖子的人,他見過。

他從賀致浩嘴裡聽過這個人的名字,陸時。

陸時手指扣緊賀致遠的脖子,見他臉色漲紅,發紫,呼吸困難,手指上的力道卻半分沒有鬆懈。

甚至還將賀致遠推了推,令他大半個身體懸空。隻另一隻手,鬆鬆扯著他的衣擺。

他眼裡眉間,滿是衝撞的戾氣。

這一刻,賀致遠本能地感覺到了危險——陸時想殺了他,或者,想鬆手,把他從這裡拋下去。

高樓的風肆虐,如同扯破的風箱,自天際湧下來。

賀致遠眼球外凸,臉色紫紅,汗珠一滴一滴沿著鼓脹的太陽穴往下流,很快被強風吹離。

他整個人止不住的戰栗發抖,甚至眼淚鼻涕都流了出來,糊了半張臉。因為恐懼,瞳孔縮得如針尖大小,喉間艱難地呼嗬。

陸時神情冷厲,連呼吸都不曾亂。

指節用力到失去血色。

這時,他衣服口袋裡的手機響起了連續的幾下信息提示音。

陸時朋友不多,聊天軟件的列表裡,人更少。祝知非和魏光磊,都習慣給他打電話。

會經常給他發信息的,隻有楚喻。

將賀致遠死死抵在鋼化玻璃的金屬柱上,陸時開口說出第一句話。

他嗓音很輕,混合嘯嘯的風聲,卻讓人心中生出無限的恐懼。

“你敢動他一下,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