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哥大聲回答,“不知道!老師快講!”
“好好好,我就喜歡羅嘉軒同學這樣的回答,你們要是都知道,我還有什麼講故事的樂趣呢!
據傳,當年青川河發大水,淹了八百裡農田,民不聊生。一個叫趙明昭的修士,執一柄拂塵前來治水,不過百日,便河道疏通,還順手斬了河中惡蛟。河道暢通那天,他站在這座山上,悠悠吹簫。
沒想到,突然!天邊升起七彩霞光,一聲清越鳴叫,隻見一隻長得十分漂亮的鳳凰自天邊而來,繞著趙明昭飛了足足九圈。接著,眾人便見,趙明昭乘著鳳凰,飛升上天了。”
老葉講完,指指山頂的方向,“這上麵的道觀裡,供奉的就是這位真君。據說這道觀自古以來就非常靈驗,當然,子不語怪力亂神,我們肯定都不信這些的,當曆史遺跡看看就行。
因這位神仙五行屬水,所以道觀的主色調是黑色,周邊還有古代文人墨客留下的石碑,大家可以看看。”
爬到半山腰,老葉嫌棄一眾學生爬山速度太慢,自己一馬當先,沒一會兒就不見了蹤影。
楚喻已經放棄治療,拉著陸時綴在隊伍末尾,慢吞吞往上走。碰見沒見過的花,還要湊近了觀察觀察。
他這幾天,心裡都有點不安。
雖然儘量讓自己不要想太多,但經常半夜做噩夢,夢見找不到陸時,或者直接夢見陸時死了。
被噩夢嚇醒,楚喻迷迷糊糊地,會下意識地用手去探陸時的鼻息,還會把耳朵壓在陸時的胸膛,去聽他的心跳聲。
隻有這時候,被噩夢引出的恐懼,才會重新平息。
所有事情塵埃落定,陸時跟從前相比,仿佛沒有任何變化。
但楚喻卻敏-感地發現,每一天,依然是上課下課,上學放學,做題考試,可有時候,他會瞥見,陸時眼裡的空茫。
仿佛重心與目標驟然消失,一時之間,找不到自己存在的支點。
楚喻不知道應該怎麼辦才好。
他隻能笨拙的,不斷故意地、明顯又直白地,向陸時展露自己的依賴。
睡覺要挨在一起,還要抱著。衣服褲子要陸時幫忙穿。連洗完頭發吹乾都嫌麻煩,要陸時吹才行。
他在無聲地向陸時表達,我需要你,我依賴你,我不能沒有你。
我決不能失去你。
爬了不知道多久,楚喻覺得自己的腿都要抬不起來了,才終於登上山頂。
跟老葉說的一樣,山頂修建有一個道觀。但和想象中的不同,這個據說十分古老的道觀占地不大,建築破爛,連屋簷上都長了一叢叢茂密的雜草。
四周樹木茂盛,還有清泉流澗,蝶飛鳥鳴,倒是真有兩分出塵的意味。
楚喻站在道觀的木門檻前,遲疑,小聲問陸時,“你說我這一腳踏進去,裡麵供奉的真君,會不會一道天雷降下來,劈了我這個要吸人血的小怪物?”
想象出畫麵,楚喻瑟瑟,“被雷劈了的話,滿臉焦黑,頭發還要炸開,太醜了!”
陸時聽他說完,道,“你是我帶進去的,如果真要遭雷劈,就劈我好了。”
說完,他拉著楚喻的手腕,一起進到了道觀裡。
先一步到山頂的同學,都聚集在道觀後麵的古井旁,坐在老銀杏樹下休息。而比楚喻他們還慢的人,估計剛過半山腰沒多久。
於是,一時間,整個道觀裡,除了一個道士外,再無彆人。
在道觀裡晃了一圈,看完刻碑,楚喻發現,主殿門前,擺放著一個竹篾編成的方形籃子,裡麵放有黑色細繩。
他好奇,“道長,請問這是什麼?”
蓄著白胡子的道長清攫又溫和,“這種繩編手鏈,可以戴在手腕上。再編長一點,勉強當項鏈也行。您拿著一根編繩,在真君前許下願望,再將編繩戴在身上,就行了。”
楚喻向來不信這些,但看著黑色編繩,他想了想,問,“多少錢一根?”
“您年歲多少?”
“十八。”
“那這編繩,我便十八元賣給您。”
付了錢,楚喻握著黑繩,進到主殿,誠心許了一個願。
出來後,他道完謝,就拉著陸時站到了拐角處的屋簷下。
楚喻沉默著執起陸時的手,將黑色的繩編手鏈係了上去。
冷白色的皮膚與青色的血管,襯上簡潔的黑繩,很好看。
陸時等楚喻將繩扣扣好,才問,“許的願望,和我有關?”
“嗯。而且,我的這個願望,隻有你能幫我實現。所以這個手鏈,要你戴著才行。”
楚喻確定手鏈扣得牢固了,才繼續道,“我的願望許得非常奢侈,就算是神仙,也沒有辦法幫我實現。隻有你可以。”
陸時垂眼看他,“什麼願望?”
楚喻眼睛莫名感到酸澀,他固執地看著陸時,“我的願望是,你不要離開我。”
一時間,除了清風與鳥鳴,以及遠遠傳來的人聲,再無旁的聲音。
這簡單的幾個字,陸時聽懂了。
古舊的屋簷是曲翹往上的飛簷式樣,房柱漆麵斑駁,牆角甚至長有幾株雜草,頂端還開出了花。
簷下,陸時看著楚喻微紅的雙眼,許久才道,“我曾經想過,結束這個錯誤之後,活著也沒有什麼意思,因為,真的太難熬了。”
他說得很輕鬆。
無數個夜晚的不能入眠,驅散不去的愧疚、掙紮與自我厭惡,晦暗的幼年……
到如今,隻化作一句“難熬”。
楚喻聽著,鼻尖酸楚。
他恍惚覺得自己心裡好難受,鈍刀割劃一般。
陸時的眉目卻愈顯沉靜,嗓音輕得像屋簷外和煦的風。
“可是,離開你,我怎麼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