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堰附耳低語：“等你親戚走了……”
夏天晴聽了一嘴，一把推開他：“想得美！”
江堰又纏了過去：“我就是想得美。”
夏天晴知道自己躲不過，就不太認真的做做半推半就的樣子，讓江堰自己瞎折騰。
一陣笑鬨，直到江堰的手機響起，進來一通電話。
江堰聽到鈴聲就停了動作，一聲輕歎，翻身將電話接起來。
夏天晴就躺在那兒沒動，隱約間卻感覺出來，這通電話似乎很重要，要是無關人等，他一定不會理，而且這個鈴聲她也沒聽過，想來是江堰為了某人特彆設定的。
夏天晴轉過頭，聽到他的手機裡隱約傳出一道聲音，聽不清內容，但可以分辨是個女人。
黑暗中，江堰坐起身，對著電話那頭說：“我知道了。”
對方又說了幾句，江堰歎道：“這種事，您能不能先找人調查清楚，看看人家是不是有主兒了再安排？”
對方似乎一頓，又問了兩句。
江堰說：“具體的您自己去查吧，就這樣，沒彆的事就掛了。”
江堰也不給對方麵子，撂下這句就切斷通話。
等他放下手機，又側身躺回來。
夏天晴問：“誰啊？”
江堰淡淡的：“你未來婆婆。”
啊？
夏天晴支起上半身：“你媽？”
江堰慢悠悠的笑了：“呦，這就認上親了。”
夏天晴打了他一下：“彆轉移話題！”
江堰歎了口氣，交代道：“我媽要給我安排相親，前麵提過幾次了，我沒答應，這又提了一次，我就乾脆提醒她，人家有主兒了。”
夏天晴皺了皺眉，坐起來問：“那你……那阿姨知不知道咱倆的事？”
江堰：“知道。”
夏天晴一頓。
知道了還給他安排？
那這就說明……
江堰見她好一會兒沒吭聲，把頭擱在她腿上，說：“我媽是我媽，我是我。她沒見過你，自然不知道你的好，她的考量是從公司出發的，想的還是政治聯姻那一套，並不是覺得你不好，要拆散咱們。等將來見了麵，她就會明白，我喜歡才是最重要的。”
江堰本以為是夏天晴不高興了，這才不吭聲。
可夏天晴卻好似沒什麼情緒起伏，抬手撥了撥他的發尾，說：“我明白，如果我是阿姨，恐怕也會這麼考慮。畢竟我沒有背景，你卻肩負著‘宇青’的未來，再說中國人的傳統就是門當戶對，這可以在根上杜絕很多不必要的矛盾，要是兩家背景懸殊太多，地位有差距，將來也會很麻煩。”
江堰安靜了兩秒，眉頭皺了皺，品著她的話，隨即問：“你不生氣？”
夏天晴搖頭：“這有什麼可生氣的？現在誰不是騎驢找馬啊。就是去相親，也是一茬兒接一茬兒，和上一個相處的還不錯，但也不妨礙去和下一個吃頓飯。都市人講究快節奏，效率第一，大家都是在挑挑揀揀，選擇和被選擇。”
江堰越聽越不對，翻坐起身，在黑暗中盯著麵前窈窕的影子看了幾秒，忽然冒出這樣一句：“哦，看來你是讚成了。”
夏天晴眨了眨眼：“我不想鼓勵你，但我也不反對。要是阿姨那邊推脫不掉，你去了也無妨，何必為了這點事傷了阿姨的麵子，她都和你說了好幾次了，看來是真的希望你去。”
江堰問：“那要是我去見了，覺得人家姑娘哪兒都挺適合呢？”
夏天晴笑：“如果你們真是鐵打的緣分，我攔也攔不住啊。我要是阻擋你去，阿姨恐怕要把這事算在我頭上了，我可不敢背這個鍋。”
一陣沉默。
江堰沒吱聲，就坐在那兒瞅著她，半晌沒動。
明知道黑暗中看不見彼此的模樣，夏天晴卻覺得自己像是在森林裡被猛獸盯上的獵物。
尤其是他這會兒散發出的氣息十分不善。
夏天晴隻得去碰他的手，安撫道：“要是阿姨再提，你就彆推了。等你去見過了，回來再跟我報備。要跟我說實話，不許瞞著我，要不然，我不會放過你。”
聽到夏天晴這樣表態，江堰的情緒才稍稍鬆了些，他一個字：“嗯。”
……
周日，江堰出去了半天，說是喬芮幫他們“宇青地產”的分部物色了一處不錯的辦公樓。
規模雖然不算大，但所謂分部足夠了，而且是包括內部精裝修的，不用他們再花時間折騰。
江堰帶著三位主管去現場掃了一圈，拿定主意，和業主談好了價格，擬定合同，到了下午就回了家。
夏天晴利用這段時間和蕭綺、陳宋兩邊都敲定了進一步的合作意向。
蕭綺看過江堰出的方案圖，非常滿意，合同方麵由夏天晴的Sunlight來出，好了以後傳給蕭綺。
因為這個是蕭綺個人和設計公司簽訂的合同，倒也簡單。
蕭綺不懂建築，也不知道這合同裡該涉及什麼，便把這事委托了她的私人律師。
陳宋那邊，他對李勝軒的方案也是無可挑剔，和夏天晴約定了時間，就定在下周一開始走合同流程，先讓雙方法務去磨合，磨合好了就走手續。
夏天晴解決了這兩件事，心裡寬鬆不少，晚上很早就洗澡上床，沉沉的睡了一覺。
……
轉眼，到了周一。
夏天晴起了大早，也沒理會江堰的作息，收拾好自己就叫車去了Sunlight。
上午的例會，有條不紊。
李勝軒乾勁兒十足，說打算從今天開始，就著手正式的建築圖紙。
其實按照規範來說，應該是方案圖通過之後，就把施工圖合同簽了，甲方按照合同先支付設計總費的20%作為定金。
當然，這個百分比是因公司而異的。
設計工作完成之後，這部分訂金會抵做設計費，等乙方遞交初步的設計文件，甲方再付一部分費用，這部分會比定金要高，一般是30%。
最後等到乙方遞交施工設計文件，甲方結清全部設計費。
但有些甲方操作比較騷，心眼多，也很會拖延，會等設計院或是事務所都出完了施工圖了，才開始簽合同，前期是一分定金都不用花。
這種甲方的出發點是為了保全自己的利益，將自身的損失降到最低，要是有個萬一，項目黃了，他們也沒損失定金，更沒有合同綁架。
倒黴的就隻是建築和結構，竹籃打水一場空。
儘管夏天晴認為陳宋不會這麼乾，但她還是基於保險起見，提醒了李勝軒一句：“你可以現在開始著手，但不用太投入，咱們隨時做兩手準備。要是這邊合同溝通的不順暢，之前篩選的另外兩個方案，也要考慮起來。要是有個萬一，咱們也至於損傷太大。”
李勝軒點頭應了，說：“好，那咱們就留個心眼。”
以前純做技術和設計的時候，夏天晴自問哪裡會想到這些呢，都是設計院或事務所上頭的一句話，她就跟著動手，根本輪不到她多嘴去問合同簽了沒，就算沒簽也得照做。
現在卻不一樣，什麼人都不能低估，什麼情況都要想到，所謂防人之心不可無，她現在真恨不得渾身長滿了心眼，還得有一雙火眼金睛，是人是鬼一眼就能看穿，讓彆人鑽不著她的空子。
……
直到中午，法務那邊給夏天晴來了消息，說始終聯係不到陳宋那邊的法務，那邊說好了時間，也沒按時來溝通。
夏天晴想著，周一上午都忙，八成是在開會，就讓法務先以蕭綺的合同為主，陳宋那邊下午再看。
過了午休，夏天晴先給陳宋發了信息。
陳宋一直都沒有回。
夏天晴又問法務，收到消息沒有。
法務也說沒有。
夏天晴心裡就開始犯嘀咕了。
到了三點多鐘，陳宋才發來一條回複：“真是很抱歉，夏總，我這臨時有點事，公司讓我趕緊出差，我才下飛機，就趕緊回複你。這樣，合同的事咱們往後放放？我這裡實在走不開，很多事還沒跟法務說清楚，就被公司派出來了。等我回公司交代好，咱們再對合同。你看怎麼樣？”
夏天晴看到這樣的回複，原本的期待一下子就落下了。
她輕歎一聲，其實哪有她看怎麼樣的餘地呢，陳宋是甲方，自然是他說怎麼樣就怎麼樣，就算他說不簽了，她也得禮貌的說一句“那有機會再合作”。
夏天晴隻好回道：“好的陳經理，那我就等你的消息了。”
夏天晴安靜了一會兒，就把這事告知了李勝軒，雖然這消息就像是一盆涼水澆下去，可她卻不希望李勝軒剃頭擔子一頭熱，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李勝軒得知後，沉默了幾秒，問：“那我要不要去聯係另外那兩家甲方，看看意向？”
夏天晴單手撐著頭，隔了片刻才品出他的意思：“你是不是覺得，陳宋這單要黃？”
李勝軒老實說：“有一點這個預感吧。其實到中午的時候沒聽到消息，我就有點不踏實了，剛才又聽你這麼一說，真是不樂觀。不過這也是常有的事。”
夏天晴沒應，轉而回想起之前和陳宋打攪的過往。
陳宋這人給她的感覺，一直是看在林季陽和陸明洋的麵子上，對她萬分客氣，就連送項目都相當主動，整個人笑嗬嗬的好像很好說話。
但越是這樣的人，往往越會給人意外。
有一種笑麵虎就是如此。
道理很簡單，大家都是萍水相逢，憑本事合作，人家憑什麼再附加一個笑臉呢，哪怕就是不笑，合作上依然是看雙方實力，笑臉可不會變成真金白銀，也不會給實力加分。
反過來說，越是看上去笑嗬嗬好相處的，就越要小心，誰知道陪笑的表象，是為了掩蓋背後什麼東西？
夏天晴想了想，說：“這樣吧，既然我已經答應了陳宋，就等他出差回來安排，那咱們就不要操之過急。先給他這幾天時間，觀察看看。其他項目暫時先彆碰，你突然去接觸，傳到陳宋那裡也不好。等過幾天，一旦發現陳宋這邊風向不對，你再去做也來得及。”
李勝軒應了：“也是，那我再去熟悉一下那幾個項目書，再找點其他事情做。”
夏天晴：“嗯。”
現實就是這樣，一旦手裡沒活兒，無論是建築還是結構，都會很空，真沒什麼事可做，也無非就是抽空看看書，了解一下行業時事和國家新出的政策，為考證做鋪墊。
……
一整天下來，Sunlight沒有任何工作推進，形同虛度。
到了下班時間，夏天晴留在辦公室裡沒走，就安靜地坐在辦公椅裡，看著窗外的夕陽調整心情。
她沒開燈，夕陽西下，辦公室漸漸昏暗。
她的心裡不太踏實，正在反省是不是之前太樂觀了。
忽然手機作響，夏天晴嚇了一跳。
她坐起身一看，來電顯示邵圳城。
她心裡一咯噔，卻不敢耽擱，立刻接起來：“喂，小邵。”
邵圳城有些急切，又似乎在壓低了嗓音說話：“天晴姐，你下班了麼？”
夏天晴：“還沒，我在辦公室，你說。”
邵圳城：“好，那我上來找你。”
夏天晴隱隱有不好的預感，卻不忘囑咐邵圳城：“彆坐電梯，走樓梯，彆讓公司的人看見。”
邵圳城：“好。”
幾分鐘的等待，夏天晴心情焦灼。
她很快走出辦公室，來到大門口，往樓梯間的方向張望。
不會兒，她聽到腳步聲，樓梯間的門推開了，是行色匆匆的邵圳城。
夏天晴把人請進公司，兩人一邊快步往裡走，她一邊問：“我給你倒杯水，你彆急，慢慢說，是不是‘開陽小區’的事？”
邵圳城接道：“對！”
夏天晴腳下一頓，又繼續走。
進了辦公室，她給邵圳城倒了杯白開水，等他喝了半杯順過氣，才問：“有多嚴重。”
邵圳城飛快的傳給她一傳照片，邊發邊說：“‘啟順’分包的那塊塌陷了，好幾個民工搭了進去，現在還不確定具體傷亡數字，就今天上午的事，挖出來的大部分當場死亡，還有幾個送了醫院，但也不樂觀……而且這事，不僅驚動了甲方，連監理其他有關部門，也第一時間去現場看過了。這些是我私下拿到的照片，不全，是那邊一個工頭跟我關係不錯，就站在外圍拍的，他說現場他也不敢進去拍，怕被人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