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76(2 / 2)

聽說你要設計我 餘姍姍 14374 字 3個月前

外間安靜了幾秒,王懷閔見夏天晴的茶杯空了,連忙給她續了,坐下時說:“夏總,不瞞你說,我這幾天正在發愁頭疼。公司遇到一個棘手的事,被人擺了一道,這事說起來也和夏總有點淵源,就是‘開陽小區’那個項目。”

大家都是明白人,王懷閔也不想把時間浪費在試探和繞圈子上,索性就打開天窗說亮話。

夏天晴接道:“那個項目我是施工圖的專負,江總是建築師。這是‘曆耘地產’的重點,是陸明洋主抓的,業內也很看好。要是順利做出來,未來不可限量。但我聽說,現在出了岔子,鬨出了人命,有人正著急四處甩鍋,連我都被潑了臟水。”

夏天晴三言兩語就把這項目裡牽扯的人全都點了一遍,王懷閔聽的眉心直跳。

先前隻顧著和丁荃摘清關係,眼下經過這麼一點,才忽然明白到,光是摘清關係還不夠,畢竟他是掛靠人,隻說一句“與我無關,都是丁荃陽奉陰違”恐怕是解釋不過去的,還是必須得來點實際的表示,否則長遠來看,他可是得罪了好幾家啊。

這些人自然會記恨丁荃,丁荃作為直接責任人,也跑不掉,可他“啟順”咋辦呢,說無辜也不無辜,說不無辜也無辜,現在無論是江堰還是陸明洋,或者夏天晴,他們都因為這事對“啟順”留下一個深刻印象,還不是因為什麼好事,這以後誰還想到找他合作啊?

還有總包那邊,施工項目是總包拿下來的,他們又找了幾個分包來做,丁荃拿著“啟順”的資質去競標,現在出岔子的是用“啟順”的資質簽訂的施工合同,這家總包怕是也要記上“啟順”一筆了。

王懷閔歎了口長氣,說:“夏總被連累這事,我也聽說了,我個人是覺得實在不可思議,這怎麼能甩鍋給結構呢?施工圖明明沒問題,就是丁荃那裡不按套路走,非要玩刺激的,這才玩出的禍啊!彆說您了,就是我們‘啟順’也是倒了八輩子黴,現在人家一聽到‘啟順’倆字都覺得觸黴頭,都躲著我們走。哎,話都說到這步了,我想夏總也知道,是我們‘啟順’把資質借給丁荃做了掛靠。”

夏天晴也給王懷閔的杯子續上茶:“丁荃這個人我是打過交道的,他們之前的項目就鬨的挺大,剛好是落到我手裡,讓我出一個加固方案圖。我出了,可他們卻不想照圖辦事,還用紅包來收買我。後來這家的資質被吊銷,我想丁荃也應該學老實了,就算去彆家掛靠也會吸取教訓,沒想到這才過了幾個月,她又成了全曆城的焦點。”

“立陽”的項目出問題,先送紅包後送人,這事媒體上還揭露過,王懷閔自然有印象。

他長籲短歎地說:“也怪我,心軟。其實這個丁荃,是宋總給我介紹的。”

夏天晴一頓:“宋總?”

王懷閔小聲說:“當時宋總介紹時,也給我提了醒,說要是瞧著她不放心,就找個借口推掉便是。但是這個丁荃的背後是紀懷德在撐腰,您也知道紀總的名聲,我要是推了這事兒,難保紀總將來要給我穿小鞋。要是紀總私下裡通知大家一聲,我們‘啟順’再去競標項目,十有□□都要被刷下來。”

原來紀懷德在曆城施工圈的手伸得這麼長,覆蓋這麼廣?

夏天晴不動聲色的接道:“難道王總當初應承這件事的時候就沒想過麼,丁荃是有前科的,要是她再鬨一次,‘啟順’不是一樣跟著倒黴麼?”

王懷閔說:“要不怎麼說是我一時心軟呢?哎,其實乾施工的,有幾個沒出過岔子啊?這行本來就危險,工傷是常有的事,我們‘啟順’也出過。我也是因為那次的事害怕了,後來都是夾緊尾巴做人,寧可少賺點,也不敢玩人命。那天丁荃可是當著紀總和宋總的麵,哭著求我的,說吸取教訓了不敢再犯了,就差跪下來了,還當場寫了保證書。我要是不給她一個女人麵子,那也太不是東西了!”

原來還有這麼一層。

夏天晴笑了下:“但是保證書這種東西,您二人隻要沒去公證,就隻能作為一個君子協議,防不住小人的。將來這事要是鬨上法庭,追究起掛靠的法律責任,這保證書也起不到作用啊,畢竟掛靠是事實。”

王懷閔說:“說的是啊,這個丁荃可真是壞透了。出事以後她還找過我,說要是我擔心事情鬨大,我會被追究掛靠的法律責任,現在就得和她配合好,把這個‘掛靠’的名義洗掉。”

夏天晴一頓:“這還能洗掉?”

王懷閔:“其實啊,有關部門鑒定我們是不是掛靠關係,無外乎就從三點考慮,就是看她那一方有沒有資產產權,我們是不是同一個財務管理,以及有沒有人事任免和聘用手續。就是說,丁荃雖然沒有實際的施工資質,可她若是作為‘啟順’的一員,以我們施工分隊的名義對外進行施工項目,而且還滿足上麵三點,那這就不算掛靠,我就不需要負法律責任。”

夏天晴聽了不由得揚起眉梢,忽然覺得好笑極了:“丁荃想的倒是美,乍一聽反倒還是為王總你解決了難題似的。要是這個項目沒出事,你們的掛靠關係被查了,這麼乾的確可以蒙混過關。但現在出了這麼大的事,她還要你幫她一起證明你們兩家是一體,那麼這個項目出的事,不就由‘啟順’的法人來背了麼?”

王懷閔氣道:“是啊,所以她這麼一說,我就跟她急眼了!她當我是傻逼嗎,這擺明了就是讓我給她背鍋,要拉我們‘啟順’陪葬啊!她特麼的還擺出一副為我著想的嘴臉,真不愧是紀懷德帶出來的人!”

夏天晴又給王懷閔續了一次茶,說:“我有個朋友,他們律所主要就是負責工程案件的,尤其是施工合同這一塊,我聽她說建築工程案件在民事案件中的占比非常高,而在建築工程案件中主要有爭議的,走訴訟最多的就是建築工程施工合同的糾紛。施工出了岔子,就算上升到刑事責任,那也是丁荃的鍋,這一點沒有可辯的,王總現在最應該擔心的還是合同糾紛。其實隻要合同上的事掰扯清楚了,是誰的責任也就說清楚了。”

夏天晴說的朋友自然就是豐曉暉。

王懷閔一聽這話,忙說:“對對,夏總說的對。我這兩天正為了這事頭疼,想找個律師問問,但又不敢太聲張,況且事情還沒鬨到那一步,我就怕貿然找個律師,消息會傳到紀懷德和丁荃那裡。”

夏天晴笑了下,心裡漸漸有了底:“我不是學法律的,平時也隻和朋友探討過,將來如果王總有需要,我倒是可以把這個朋友介紹給您。哦,她剛好是負責工程案件的,尤其是合同糾紛這一塊。”

王懷閔:“這樣啊,那可太好了。這種事還是得小心,不能在大街上隨便找一個律所就問,還得是可靠的關係介紹。”

先不管這個項目目前最後會不會上升到刑事糾紛,丁荃都是罪魁禍首,他們“啟順”最多隻是民事糾紛的連帶責任。

說白了,王懷閔擔心的除了掛靠這件事的法律責任,還有工程合同涉及到的工程款的問題。

而工程款又關係到賠償和追討。

為了工程款的事,王懷閔頭都疼了:“其實我上午的時候收到點風,聽說因為這個,我們這些從總包到分包,都要被甲方追討工程款。總包那邊現在特彆生氣,也說要跟我們進一步追討。”

類似的事在行業裡也屢屢發生,工程質量如果不合格,且不說是經過鑒定真的不合格,還是隻是甲方的一個說辭,甲方都可以借著這個名義拒付尾款,甚至追討比尾款更高的巨額賠償。

前不久豐曉暉工作的律所就接了一個類似的官司,金額過千萬。

王懷閔說:“我現在已經不奢望可以拿到尾款了,畢竟工程出了事,我們責無旁貸,隻要賠償金額彆太天文數字,彆讓我們‘啟順’倒閉,我就求神拜佛了。我也拖關係去約過陸經理,相求他讓我們‘啟順’重新施工,把這個項目修複好。但我派去的人都被打了回來,現在甲方那邊見著我們的人掉頭就走,根本不聽我們說話啊。”

王懷閔這邊一股腦的倒苦水,好像撿著一個免費的垃圾桶可勁兒的用,把其他人不願意聽他說的話全告訴了夏天晴,也不管夏天晴想不想知道。

夏天晴半晌沒吱聲,前麵還說可以幫王懷閔介紹律師,這會兒就態度一轉,隻是安靜的喝茶,時不時看王懷閔一眼。

直到王懷閔也意識到自己說的太多了,好像有點跑題了,這才及時刹車:“哎,瞧我,一直跟夏總說這些,夏總又不是甲方,也不是律師,自然沒有義務聽我說。”

夏天晴笑了一下,隻說:“工程款的事一向是中心問題,這裡麵爭議的東西很多,既有總造價,也有據實結算,有固定總價合同也有固定單價合同,結算標準也是各說各有理。我隻是一個乙方設計,現在又被人潑了臟水,哪裡管的了這些呢?”

王懷閔一愣,就算腦子再慢也能聽出來夏天晴意有所指了。

再說今兒這個局,也不是讓他求神來的,而是江堰給夏天晴安排的,就算要排憂解難,也是彆人先幫她夏天晴的忙。

他剛才一時糊塗,以為拜見一尊菩薩,就忙著倒苦水,反倒把正事忘了。

“是是是,都是我糊塗。”

夏天晴垂下眼,停頓兩秒,再開口時神色也冷了,語氣雖平和,卻也犀利:“王總也是病急亂投醫了,可以理解。不過站在人情上,我也想幫陸經理說一句,不管是總包、分包還是掛靠,你們都急著想甩責任,那陸經理呢,他才是最頭疼、無辜的那一個。好好的一個項目,投入這麼多,付出這麼多,前期每一個人都磨掉了一層皮,到頭來就因為一顆老鼠屎,攪渾了一鍋粥。到了甲方那裡,陸經理既要善後,跟公司解釋他為何選人不利,還要麵臨他人的非議和指責。這項目在‘曆耘’可是重中之重呐,現在施工這麼一搞,真是太打甲方的臉了。將心比心,我要是陸經理,我也不會善罷甘休。”

見夏天晴忽然變了臉,王懷閔心裡有數,都是他什麼表示都沒拿出來,就利用人,而且還利用的太明顯。

不過也是經夏天晴這麼一說,王懷閔才想起一茬兒,這夏天晴是陸明洋的前女友啊,他先前還聽陳宋說,兩人分手後關係還算和睦,陸明洋還給夏天晴介紹項目,眼下夏天晴又替陸明洋打抱不平……

這麼看來,夏天晴就是現在唯一能給陸明洋遞話的人吧?

隻是這機會雖然送到王懷閔麵前,他卻不知道能不能抓住。

他觀察著夏天晴的表情,剛才還覺得這個女人心思簡單,隨和好說話,這會兒卻又覺得摸不透了,好像有很深的城府。

王懷閔頓時冷靜下來,又想起來的路上宋可卿囑咐他的話。

“我可要提醒你,今兒個咱們去是賣乖送好的,你可彆著急吐你的苦水,人家時間寶貴,沒時間聽咱們嘮叨。你要是想‘啟順’渡過難關,就得先拿出點誠意。要不然非親非故的,人家憑什麼幫忙啊?”

宋可卿是了解王懷閔的,就怕他病急亂投醫,隻顧自己的麻煩,所以才點了兩句。

那時候他們都還不知道夏天晴也會來,王懷閔心裡還犯嘀咕,江堰是“宇青地產”的二代,他能插手“曆耘地產”什麼事呢,所以當時也沒太認真,一轉頭就拋在腦後。

如今忽然都想了起來,王懷閔心裡一個激靈,立刻意識到剛才他又犯了隻顧自己的毛病,連忙把茶壺拿了起來,給夏天晴倒水。

王懷閔心一橫,把關鍵抖了出來:“其實出的這個岔子,彆人不知道內幕,我卻知道一些,不僅知道,我還見過實據。”

總算聽到她想知道的了。

“哦。”夏天晴掃了一眼漸漸蓄滿的茶杯,抬起眼皮,笑了下:“王總可真是深藏不露啊。”

王懷閔一頓,也不知怎的,仿佛在夏天晴身上看到了一點江堰的影子。

作者有話要說:  這是夏天晴在千年狐狸精堆裡又邁出了一步,下章見真章,另外還有江弟弟的小算盤~

這章知識點比較多,大概意思就是說,出事之後丁荃不僅甩鍋設計,還想和王懷閔商量,把掛靠的事摘清,對外證明丁荃就是“啟順”的人,這樣王懷閔就不用擔負掛靠的法律責任。

但是這樣一來,施工出事就算王懷閔公司乾的了,相比起掛靠的法律責任,這事責任更大,王懷閔擔不起。

這裡還牽扯了合同糾紛,掛靠人去簽署的施工合同,在法律上無效。這個具體以後再說。

另外就是工程款。

甲方可以找理由拒付尾款,甚至追討前期的投資。如果是甲方不占理,工程驗收合格,法院就會判甲方付款。反過來要是工程有質量問題,那就是施工單位的鍋。

除非施工單位把工程修複好,讓設計出修複圖紙,再送審核,直到工程驗收合格。這個流程在前麵紅包事件提過,丁荃上次坑夏天晴就是卡在加固圖紙上了。

而施工方想方設法的改乙方的設計圖,有的還勾結建材改材料,也是為了從裡麵多摳出錢。

三方的邏輯關係差不多就是這樣,一個字,錢。

不管出什麼事,都是為了錢,然後想各種花樣去達到最終目的。

我有個朋友的哥哥,前幾年設計了一個xx廠,是哪兒我就不說了,施工現場他去看過,蓋完之後投入使用,他說他都不敢進去,怕塌了把他砸死。

咱們的基建事業是很牛逼,但是發展的太快,成了暴利行業,這種漏洞弊端也會跟著發展,都想著快點蓋,快點摳錢,摳完這個再去摳下一個。

16年那個死了73人的塌方化工廠,是以特彆重大工程事故標準判刑的,最重的一個責任人就判了七年。工程案件的判刑標準和老百姓認為的“殺人償命”有本質區彆。但也就是因為懲罰力度輕,所以“謀財害命”的人多。而且施工現場外人不能進,所以偶爾出事,內部就以工傷標準消化解決了,傷亡人數不大的根本鬨不到社會上,咱們看到的都是數字很大的。

紅包繼續啊麼麼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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