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Chapter 78(2 / 2)

聽說你要設計我 餘姍姍 16215 字 3個月前

兩人說話間,蕭雨晨拿著水杯從臥室出來:“咦,你們還沒睡?”

豐曉暉說:“天晴公司遇到點麻煩,正聊到這裡。”

蕭雨晨一邊倒水一邊問:“什麼麻煩?”

夏天晴看看豐曉暉,又看看蕭雨晨,忽然說:“要是你們不著急休息,我就先把這兩天的事講一講,剛好後麵我還想問你們的意見。”

豐曉暉和蕭雨晨自然義不容辭,夏天晴做了壺熱水,出來後三人就坐在餐桌前。

夏天晴先問蕭雨晨:“你之前追蹤‘立陽’的線,後續如何了,你後來還繼續追嗎?”

蕭雨晨說:“最近沒有了,這公司都被處罰了,這兩個月都沒收到風,領導也不會讓我浪費時間和資源去跟她。”

蕭雨晨話落,轉而又問:“是不是你有什麼消息?”

夏天晴點了下頭,很快把邵圳城告訴她的消息,以及今晚從王懷閔那裡得知的內情,原原本本的告知兩人。

豐曉暉和蕭雨晨聽了都是一愣。

蕭雨晨眼睛睜得很大,頭皮都跟著發麻:“我這裡的確接到消息,聽說有個工地出了事故,傷亡人數超過三十了,具體死亡數字還在統計。我今天還和同事跑了躺醫院,在那裡親眼見到兩個民工搶救無效當場死亡。我們上頭還說,要我們無論如何也要挖到這條線的內幕,咬緊了彆鬆口!我今天下午還發愁呢,想找內線問問,結果對方支支吾吾的,說現在還不方便跟我說太多,他們也在探聽消息。”

蕭雨晨一頓,轉而又道:“其實我也知道內線為什麼不敢說,我聽一個師兄說,今年政府查得嚴,要在這塊兒抓典型,這次事故發生的時機太寸了,這就是上趕著給政府送人頭呢!所以啊,大家現在不管知不知道內情的,都不敢亂說話,就怕被請去協助調查。”

趨利避害,這是人之常情,就算與自己無關,隻是閒聊兩句內情,若是被人知道了,也會憑白惹一身腥。

蕭雨晨這一天算是白折騰,隻是拍到了醫院裡的畫麵,根本沒切中要害。

沒想到兜了一圈,這事竟然牽扯上了夏天晴。

政府要整頓嚴查的事,夏天晴先前也聽說過,但她當時並未往心裡去,總覺得和自己無關,這會兒又聽到蕭雨晨的口風,心裡便多了一個念頭。

夏天晴:“如果政府已經盯緊了這件事,那麼丁荃肯定跑不了。但如果丁荃這邊掩飾得好,把相關人員買通,可能又要蒙混過關。”

蕭雨晨氣道:“這種人,就不能讓她蒙混過關,這都幾次了!”

豐曉暉聽這話茬兒,問:“天晴,你是不是想到辦法了?”

夏天晴說:“我說實話,這事要不是她把我攙合進去,我肯定不會管,也管不起,可丁荃現在想拉我下水,我也不能坐以待斃。”

夏天晴邊說邊把手機裡的資料調出來,逐一發給蕭雨晨和豐曉暉:“這些是小邵傍晚的時候給我帶過來的照片和視頻,不過為了保險起見,你先不要外傳,而且這視頻裡有人露臉了,將來要用最好先處理一下。這事我回頭和小邵商量一下,問問他方不方便公開。至於更進一步的證據,我這裡還要等‘啟順’的老板王懷閔跟我通氣。等他想明白了,把東西發給我,我也會跟他說清這裡麵的利害關係,讓他明白,等這件事在媒體方麵鬨大了,傳播開了,政府重視起來,把丁荃這種人刑拘,才能防止她繼續攀咬。”

豐曉暉和蕭雨晨翻看著照片,臉色都很差。

蕭雨晨因為采訪,先前是潛入過施工現場的,見識過所謂地庫塌陷的狼藉,但那也已經做過善後處理,遮遮掩掩用布蓋上之後的現場。

豐曉暉沒去過現場,最多也隻是看過照片,那些事故現場的照片,可沒有夏天晴發的第一手資料來的精彩。

夏天晴對豐曉暉說:“其實王懷閔擔心的,除了甲方追討工程款這一塊,還有丁荃以掛靠的名義去簽署的施工合同。如果有需要,我會把他介紹給你,他會跟你谘詢一些法律意見。”

豐曉暉點頭說:“這些都是小事。如果掛靠屬實,就是按照法律規定進行處罰,也沒什麼可辯解的。不過我這裡是建議他把掛靠的事情老實承認,不要狡辯,這樣才能證實是丁荃單方麵造成的事故,而王懷閔隻是違法借用資質,他的公司沒參與施工。”

“至於施工合同這一塊,法律上是這樣解釋的。”豐曉暉繼續道:“既然掛靠是違法的,那麼在法律上,丁荃借用他人資質去簽署的施工合同,就是無效合同。法律上會認為是掛靠雙方惡意串通,損害甲方的利益。”

夏天晴說:“王懷閔擔心的就是這個。他們‘啟順’已經收了前期的工程款,後續甲方如果告下來,會要求他們付出更高昂的賠償。”

豐曉暉:“那這就要從兩方麵說了。一方麵是,如果丁荃順利完成工程,投入了人工、機械和資金,工程也驗收成功,投入使用,那麼就算甲方以‘掛靠’為理由告丁荃,拒絕支付後續的工程款,到法院那裡也會判定丁荃勝訴,畢竟施工方付出了勞動。”

“但是反過來,如果是眼下這種工程質量有問題的情況,那麼從總包到分包到掛靠,都需要承擔法律責任。不過王懷閔隻是借用資質,他所需要做的就是承擔民事責任,稍後再去和總包、甲方溝通好。如果甲方願意給他一個將功折罪的機會,讓‘啟順’把這個項目修複,直到驗收合格為止,那麼‘啟順’還是可以少賠付並且拿到一部分尾款的。”

夏天晴認真地聽著,時不時點下頭,豐曉暉講述的基本和她的認知差不多,隻不過難就難在如何和甲方溝通好,將功折罪。

一般來說,陸明洋根本不會給這種公司第二次機會,換一家施工方也不難,到處都能找到下家。

王懷閔最頭疼的就是這裡,若是陸明洋不搭理他,直接找下家,並按照法律依據追討“啟順”的責任,王懷閔這公司就等於完蛋了。

錢他賠不起,資質還可能會受到處罰,搞不好還會破產。

這時,聽的一知半解的蕭雨晨問:“那丁荃呢,上回的事故就隻是吊銷了她那個公司‘立陽’的資質,她自己反倒逃過一劫,這回法律又會怎麼處罰她?”

豐曉暉說:“既然已經有前科在,而且時間距離很近。現在再看傷亡數字,事故規模過大,丁荃和她手下工頭的刑事處罰是躲不掉的,就看將來法院判她幾年了。”

講到這,豐曉暉問夏天晴:“除了丁荃借用資質施工之外,這裡麵還有其他人摻和麼?比如監理、總包。”

夏天晴說:“總包想要摘清責任也很難,丁荃借用資質去投標,這事可不是秘密,總包應該是知情的。明明知情卻還是分包給她,根本逃脫不了乾係。至於監理,我聽說在出事前監理始終不給通過,丁荃正在想辦法買通,但應該沒有成功。”

豐曉暉沉吟片刻,說:“具體的等將來我們律所拿到更多資料,確定接王懷閔的案子之後,我們小組內會進一步商量對策。”

按照豐曉暉的分析,丁荃這次屬於行為特彆惡劣,前麵已經有過一次教訓,她不吸取,這裡監理也提醒過必須修複,她拖著不做,駐場設計也提過意見,她據不采納,這樣才導致多人傷亡。

一旦死亡人數超過三十人,就屬於特彆重大工程質量事故,法院的判刑基本是五到十年。

有了這層梳理之後,夏天晴的思路比晚上在飯局上還要清晰。

等她和豐曉暉、蕭雨晨商量好下一步的幾種方案,遇到不同的情況該怎麼處理,再一轉眼時間已經逼近淩晨。

最後,豐曉暉還對夏天晴說:“其實這件事,天晴你不要太往心裡去。我知道要是換做以前,你的位置就是被動挨打,但現在有江先生給你撐腰,還給你籠絡了人脈,最低限度,你自保是沒問題的。”

蕭雨晨也說:“是啊,既然有江先生這層關係,不用白不用。咱們小老百姓人微言輕,沒關係的時候四處求爺爺找奶奶,出錢出力托關係,就恨自己門路不夠廣。現在你手裡抓著現成的,那就可勁兒的用!”

夏天晴心裡一時五味雜陳:“說真的,我很感謝這次的事有江堰在,他是旁觀者,思路又清晰,三言兩語梳理出來的對策,就比我這個當局者要強上一百倍。但是話說回來,我又擔心這樣一來,我和他的關係牽扯的利益越拉越多,到後麵也不知道是在用感情捆綁,還是用利益。”

豐曉暉說:“你的擔心我們明白,但這件事不是你擔心就可以避免的,現在是事情找上門了。”

夏天晴笑道:“是啊,要不是這次的教訓,我恐怕還在單打獨鬥,以為隻要自己專業過硬,其它的都無所謂。人啊,還是得團結,多個朋友多條路。”

人類社會有時候就像動物世界,有的動物離群索居,有的動物是團體作戰,有的狡猾,有的陰險,有的靠速度取勝,有的靠力量勝出,還有的喜歡偷襲。

如果說江堰狡猾如狐狸,那麼孫構和紀懷德就是豺狼和鬣狗,大家都吃飽的時候,大草原看上去一派和諧,等到狩獵開始,才會使出各自的看家本領,本性暴露。

夏天晴不禁自問,她在這個動物世界裡將會成為什麼角色呢?

……

翌日上午,Sunlight依然冷清。

臨近十點時,夏天晴接到了王懷閔的電話。

王懷閔已經想明白了,而且又有宋可卿的提點,促使他早做決斷,便趁著丁荃手忙腳亂之際,在工地會議室和公司裡收集好資料,不僅有對公數據,包括監理、乙方設計的人和丁荃方聯係的所有記錄,都拷貝了一份。

王懷閔給夏天晴這通電話的意思很簡單,就是希望作為交換,令他在陸明洋那裡掙回點分數,這工程“啟順”該修複就修複,該重審就重審,他們寧可賠點錢都絕不玩假。

說白了,這些錢賠進去,可比工程黃了讓他們賠償的金額少多了。

夏天晴卻說了一句活話:“我可以為王總出麵,和陸經理提一下此事,隻是陸經理最終如何決定,我不能給王總打包票。若是王總不放心,怕我這事辦不成,這些數據您也可以自己留著。”

言下之意再明白不過,你愛給不給,我也不能給你保證。

王懷閔一聽這話,忙說:“哎,我明白,夏總和陸經理是朋友,也不能強求,這我都明白的。那我這就把數據發給您!”

這回可是他上趕著要塞給夏天晴的。

幾分鐘後,夏天晴收到資料,一邊在電腦裡瀏覽,一邊對王懷閔說:“另外還有兩件事,我要和王總打好招呼。”

王懷閔:“您說?”

夏天晴:“第一件,是我和律師朋友說好了,如果王總這裡有需要,隨時可以去找她,她不會把消息外傳。丁荃這次是摘不清責任了,王總隻需要按照律師的要求做好自我保護,彆被她拉下水。”

王懷閔語氣激動地說:“好,真是太感謝夏總了!”

夏天晴卻沒急著領功:“另外一件事,關係到媒體方麵。”

王懷閔一愣:“媒體?呃,夏總找了媒體了?”

夏天晴:“現在還隻是初步意向,媒體還不會做事,如果王總沒意見的話,你給我的數據,我可能也會向媒體透露一部分。不過王總可以放心,媒體的報道重點和項目無關,儘量不會牽扯總包和‘啟順’,重點就放在丁荃的施工隊違規操作,偷工減料,導致工程質量出問題,引起多人傷亡這些點上。”

這件事夏天晴也仔細考慮過,蕭雨晨那裡的報道角度很重要,還不能無差彆掃射,一定要抓個重點出來。

若是無差彆掃射,那就會把陸明洋也牽扯進去,外麵不明真相的老百姓們聽到此事,就會記住這個樓盤質量不合格,即便將來修複到合格了,也會影響它的銷售。

再者,這樓盤的建築是江堰,結構是她,這裡麵指不定還有腦殘會在網上說是設計本身就不科學等等。

而且說白了,老鼠屎就是丁荃,隻要把她清出去就好。

王懷閔一聽要驚動媒體,很快猶豫起來,支支吾吾的說,萬一牽扯了“啟順”該如何等等。

夏天晴便直截了當的說:“王總,事到如今您想把‘啟順’完整的摘出去,是不可能的。掛靠的事是板上釘釘的。現在媒體那邊吃的緊,好幾家都在追蹤,等時日一長,一定會抓到線索,到時候報道出來什麼樣,可不會問您的意見。但現在呢,我剛好還可以和媒體朋友提前打招呼,讓他們隻瞄準丁荃一家,重點分明。如果您不同意,也不要緊,隻不過錯失這次機會,恐怕就沒有下次了。”

王懷閔琢磨了一會兒,又問:“這麼說,媒體現在的指向還不明確,怎麼寫,咱們還能給點意見?”

王懷閔用了“咱們”二字。

夏天晴順水推舟的接道:“媒體還在收集資料,他們的指向也是要根據資料來的。如果咱們能在提供的資料裡明確指向性,所有的箭頭都是對準丁荃的,我再和媒體朋友提上兩句,不就剛好麼?”

王懷閔心思轉了轉,這才明白夏天晴的布局是怎麼一回事,他也是這幾天忙的焦頭爛額,腦子不夠使了。

“哎呀,還是夏總想的周到,那好,那就就按照您說的辦。”

夏天晴笑笑,正準備話題收尾,切斷通話。

誰知說到這裡,王懷閔又想起一事,說:“不過有個事挺奇怪的,就昨晚大半夜的,丁荃還給我來了個電話。”

夏天晴一頓,問:“哦,她怎麼說的?”

王懷閔:“我現在也高不太清楚,法律這塊我也不懂,她就說她找了個懂法的朋友問了問,說是如果在這事上做點手腳,把‘工程質量事故’做成‘工程安全事故’,那就會按照工程安全事故來定性。她還說以前也有過類似的案件,施工安全出了問題,可是工程質量是過關的,到後來還投入使用了。”

夏天晴愣了片刻,忽然搞不明白丁荃的操作了:“我雖然不太了解這兩種事故的定性和懲罰力度有什麼區彆,不過以前我也聽說過‘重大工程安全事故’的案例,那次事故死亡二十多人,連總理都驚動了,還親自下了批示。後來承擔刑責的不僅是施工方,就連甲方項目經理、項目總監、總包、分包、安全監管體係、現場監理,從上到下都判了刑。”

畢竟如果像是“重大工程安全事故”,監理、監工、安全監管單位都需要有人在現場指揮,工人按照指揮辦事,像是這樣的意外人為因素很高,而且原本是可以避免的。

據說那次的事故發生原因屬於嚴重違規操作,就連事故的所屬開發區負責人也被一起判了,但凡是有關聯的單位、部門,一個都沒跑。

王懷閔震驚了:“啊?這麼多人都要擔刑事責任?丁荃她沒提啊!那她會不會就是想借此機會把牽扯的範圍擴大一點,讓所有人都踩一腳進去啊?這樣大家就會擰成一股繩,都去走關係,一起出力把這事兒買通。政府要麵子,怕影響曆城形象,這才會把事情壓下來!”

夏天晴也吃不準王懷閔的猜測對不對,但總歸一句話,丁荃必然是有她的打算。

夏天晴冷笑說:“這事王總聽聽就算了,丁荃現在就是瘋狗一條,見人就咬。這事兒她辦不成的,她想把工程質量事故偽裝成工程安全事故,這也很難。她當彆人都是瞎子麼,監理一早就指出工程質量有問題,駐場設計也再三提醒她,這些人證、物證聚在,她就靠自己一張嘴胡說八道,到處潑臟水,最後隻會死的更難看。”

王懷閔聽完夏天晴分析,整個人都懵了。

夏天晴見他沒了主心骨,又囑咐了幾個重點,讓他不要在這時候犯糊塗,無論丁荃怎麼出餿主意,他隻管聽著,接到電話就錄音,行動上絕對不要配合,等有人請他協助調查時,他再把這些證據交上去。

等切斷通話,夏天晴靠進辦公椅,這才長長的籲了一口氣,心理感受頗深。

原來,不僅是朋友和敵人值得學習,就連“瘋狗”也有“學習”之處。

起碼像是丁荃這種人,隻有提前了解到她的套路、胡亂攀咬的手段,才知道如何應對和反擊。

最主要的是,一旦抓住這種人的把柄,就要一竿子打死,絕不能給她反咬的機會。